西塞拂晓
——谨以此剧献给为黄石地区的解放而流血牺牲的革命先辈们
竺伟
年春。
黄昏。残阳如血。
武汉关码头。海关大钟的钟声伴着嘈杂的各种吆喝声、叫卖声在半空中飘荡。
码头一带的街道上,人流杂乱。各色贫苦人蹒跚街头,偶有一、两辆小轿车驶过。黄包车夫吃力地拉着达官贵人穿行于街道之中。停泊在武汉关码头的一艘小火轮“呜——”的一声长鸣,凄凄地叫着。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熙熙攘攘的人流向小火轮上流去。有两位年轻人正道告别。
不胖不瘦的一位一身知识分子打扮:戴着眼镜,穿着长衫,他叫恽代英;瘦而精悍的那位一身工人打扮:短褂,背着一个包袱,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叫林育英。
恽代英从衣袋里拿出几块银元,塞在林育英手中:“八哥,把这个带着……”
“代英,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怎么能……”
“拿着吧,你比我更需要!”
四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呜——”“呜——”,小火轮焦躁地叫着,旅客们大多在船舷上。在船上的林育英向站在岸上的恽代英挥手依依告别,小火轮起锚解缆缓缓起航。
黑夜沉沉,江水滔滔。
小火轮沿江而下,黑乎乎的江面上,三五点渔火忽明忽暗,缓缓向船后移去。
林育英立在船舷,毫无睡意,仲春的寒风阵阵吹来,轻轻地拂开林育英衣角。
东方渐渐出现鱼肚白。船头前方一座大山——西塞山跃入中流,巍然而立。小火轮再次长呜,放慢了速度,在江面上慢慢地划了个半圆。林育英整了整衣服、包裹,精神抖擞。
晨曦中的西塞山显得雄壮挺拔。
推出片名:西塞拂晓。
第一集拂晓,石堡码头。
码头上人声嘈杂:面黄肌瘦的卖油条的小姑娘;老态龙钟的卖香烟的老汉:面容憔悴的卖港饼的妇女;疲劳不堪的拉黄包车的工人。各种吆喝声沸沸扬扬,三五个警察提着棍棒游来荡去。
小水轮慢慢靠上趸船,旅客们从船上陆续下来,走在前面的是位阔老板,穿着丝绸大褂,戴着礼帽,拄着手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是大冶钢铁厂厂长吴健,人称“笑面虎”。吴健身后是位瘦子,尖嘴猴腮不断吆喝打手和挑皮箱的工人,显得一副管家派头。他是大冶钢铁厂厂长助理周楚生,外号“周剥皮”。几个打手前呼后拥,一路上咋咋呼呼:“滚开!”“滚开!”“瞎了你的狗眼!”
群众见状,纷纷闪开路躲避。一卖香烟的老汉来不及移开烟摊,被一满脸横肉的保镖用脚将烟摊踢翻,香烟洒得满地都是。老汉忙着弯腰捡香烟,冷不防那保镖又一脚踢在老汉的脸上,老汉嘴角顿时流血。鲜血滴在石板路上,滴在香烟上。老汉一抹嘴,无意中几滴血洒在吴老板的皮箱上,“嗯,——”周楚生见之,“你知道这皮箱是多少银子买来的吗?你给我赔!”踩在那浸有鲜血的香烟上。众人有的惊恐地躲在远处,有的怒目而视。几个打手随着主子扬长而去。
林育英从后面走上来,他急忙放下包袱,扶起老汉,用毛巾擦老汉嘴角的血迹怒视着大冶铁厂老板一伙。众人围拢上来,育英腾地站起来,欲向那伙人冲去,这时他想起恽代英临别时嘱咐:“遇事要沉着,把工人组织起来同资本家斗!”林育英攥了攥拳头,再次弯下腰扶起老汉。
一辆黄包车拉过来,车夫欲送老汉回家。众人将老汉扶上车,又七手八脚帮老汉收拾好烟箱放在篮子里,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世道?”
“这伙人简直是强盗!”
“我还有事,拜医院。”林育英对车夫说道,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光洋。“老人家,这点钱请你留下来治病吧!”
“好心人,您叫什么名字?”老汉问道。
林育英笑了笑:“我们都是穷人,穷人都是一家人。”继而林育英对车夫说:“拜托你了!”
老汉紧紧地拉住林育英的手:“谢谢你,好心人!”
几个工人打扮的人急急向码头方向走来,其中一位看到远处林育英送着老汉,便大声喊道:“堂哥!堂哥!”林育英回过头,林家庆大步赶上来握住林育英的手:“堂哥,路上顺利吧?”
“还好,他们呢?”
“都来了,你看!”林育英顺着林家庆的手指方向望去,几个人正挥着手向林育英跑来。
“仇师傅、刘师傅!”林育英热情地一一打招呼握手。
“才下夜班,被狗日地在厂门口搜身检查耽误了一阵子。”刘敢生愤愤地说。
“简直拿我们工人不当人!”仇国升气呼呼说。
“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争回这个做人的权利。”林育英安慰大家。
“噢,这个妹子我怎么不认识呀?”林育英对仇国升旁的一位青年妇女说。
“我来介绍,她叫刘小华,现大名叫仇师母,小名叫仇嫂子。”刘敢生快人快语。
“哥哥你又耍贫嘴。”刘小华腼腆一笑。
“小华,这位就是我常向你说的林育英师傅。”仇国升亦向小华介绍。
“快走吧,回家弄点吃的,可别让师傅站在这里饿肚子。”仇国升说道拉着林育英的手与众人说笑地离开码头。
东方,太阳升起来,朝霞满天。初春的时节,路边的杨柳枝上苞着一颗颗新芽。
大冶钢铁厂翻砂车间。
烟雾了绕,机器轰鸣,令人心烦。
工人们光着上身紧张地干活,个个挥汗如雨。监工王久满身横肉,一脸凶相,拧着木棍游来荡去。
病了几天的欧阳芳和三个约摸16、17岁的工友吃力地抬着一个沉重的大铸件走着,累得气喘吁吁。他们放下铸件刚喘口气,被王久看见。王久拿着棍子急急奔过来:“这群懒鬼,快走,想在这里偷懒?”欧阳芳等四个人又被迫吃力地抬起铸件,继续艰难地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欧阳芳终于支撑不住,扑倒在地,铸件也随之砸在他的脚上。王久挥动棍子,劈头盖脑地向欧阳芳头上打去,欧阳芳本能地用手保护头,可王久的棍子又落在欧阳芳身上。顿时,欧阳芳的手上、头上,留下了一条条青痕。
工人们渐渐地停下手中的活,怒视着王久。王久见状,虚张声势:“谁再偷懒,这就是下场!”
接着转身打他旁边的一个小工友:“还不给老子干活,愣着干吗?”小工友强忍着泪水,一脸犟气。“妈的,小小年纪也长着反骨,老子今天要好好收拾你。”王久的棍子再次落在小工友的身上。小工友默默地流泪,一声不吭。
“住手!”林育英突然出现在王久面前,怒目而视。众工友坚定而缓缓地走到林育英身边。
“你这新来的苦力,是想尝尝这哭丧棍的滋味吧?”“啪!”王久一棍打在林育英身上,林育英一动不动。“啪!”王久又一棍子林育英的头上,林育英仍然一动不动。当王久再次举起棍子向林育英头上打去的一瞬间,林育英猛然抓住王久的手,一个漂亮的大背摔,将王久摔个嘴啃呢:“那也请你尝尝我们工人的滋味。这叫王八下地。”
工友们不约而同心笑了起来。王久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抹掉嘴边的沙子,结结巴巴地说:“你们都想造反哪?”众工人仍然大笑。王久一看势头不对,拨开人群,灰溜溜离去。
冷不防,王久头上撞上了一个铸件,王久用手摸着头,恶狠狠地叫道:“你们这群穷小子给我记着。”工人们看着王久的背影,个个再次开怀大笑,心情格外舒畅。
周楚生办公室内。
王久向周楚生报告:翻砂车间工人偷懒,我管他们,他们把我棍子给抢走了。
“谁是头?”
“欧阳芳,还有那个新来的姓林的翻砂工。”
“嗯,这年头,动荡得很呀,穷小子们莫非想翻身,看来我们得防着点。”周楚生心事沉沉地说。
“是,是。”王久点头哈腰。
周楚生从抽屈里拿出一个本子,在本子上写有仇国升、刘敢生的名字后添上欧阳芳、林育英名字。“你小子灵活点,脑门里要多安个心眼。”
“明白,卑职明白。”王久点头哈腰退了出门。
晚上。工棚里,林育英宿舍。
室内桌上油灯一闪一闪。
刘小华正轻轻地给林育英擦洗伤口。众工友在一边七嘴八舌。
“给打成这个样子,王久这小子可真毒!”
“今天,林师傅给我们出了一口气,真是大快人心!”
“林师傅明天就不要上工了,休息几天。”仇国升也劝道。
几个工友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面条、鸡蛋:“育英师傅,现在好些了吗?”
“没有事,这些狗腿子就是欺软怕硬。”
这时,那个挨打的小工友扶着一位老汉走进来:“爷爷,就是这位师傅。”
老汉走上前去,握住林育英的双手,仔细端详着,突然说道:“是你?好心人!”
林育英也认出了老汉,“你老人家伤好了些吗?”
“好多了,前些时是你救了我,今天,又是你救了我的孙子。我怎样好好地感谢你呀!”
“我们穷人家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春儿他爸爸呢?”林育英问道。
.“前几年,厂里水塔发生倒塌,他爸爸给活活砸死了,厂里啥也不管。剩下这孤儿寡母还有我这风年残烛的老人怎么活呀,春儿他妈忧愁成病,没几个月也随他爸去了,如今只剩下我爷孙俩。”老汉沉重地说。
“爷爷在码头上卖香烟。经常碰到那些流氓地痞拿了香烟不给钱,有时挨打。为了生活爷爷一咬牙,将15岁的春儿送到厂里做小工,糊糊口。”刘敢生补充道。
“还是我们工人命苦。”一位工人叹道。
“为什么我们穷人命苦?”林育英问道。
“我们穷人生来八字命不好。”~位工人说。
“我看这不对,春儿与吴老板的儿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可吴老板大公子吃的是白米饭,鸡鸭鱼肉,穿的是冬有棉,夏有纱。而春儿呢,你看这身衣服,还是从他父亲身上脱下来的。”仇国升气愤地说。
“人家祖坟葬得好,有风水。”另一位工人说。
“我看不见得,人死如灯灭……”
工人们展开热烈的讨论。
“林大哥,今天王久为什么怕你?”一位工人问道。
“王久不仅怕我,而且怕你,怕他,一句话,怕我们大家。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不要说个把王久,就是周楚生、吴老板,全国大大小小的老板把头都怕我们,要跟资本家斗,我们就得团结起来。”林育英坚定地说。
“可我们连字都不认识,如何跟老板斗,跟老板打官司?”一工人问道。
“这不要紧,不识字,可以学,识字的教不识字的,识字多的教识字少的。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我们工人。”林育英说。
“林师傅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我们天天要上工,哪有时间?”
“我看哪,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就用晚上和礼拜时间。我们工人就在这个小组学习。”林育英说。
“那个先生是来教我们呢?”
“我看请仇师傅、刘敢生先教我们吧。”林育英说。
“在我家里上课我欢迎,我那斗大的字不识三箩,还是林师傅教吧,林师傅识字、懂大理。”仇国升诚恳说。
“我教也行,我提议仇国升是我们学习小组的组长,刘敢生是副组长,我呢,既做教员,又做学生。你们看行不?”林育英不再推辞。
“这样好!”工人们纷纷鼓掌。
小油灯一闪一闪。林育英轻轻将灯捻子拨了一拨,油灯顿时亮了许多。
“这会还早,我们去看看欧阳芳师傅,他伤得不轻呀。”林育英提议,众人赞同。
林育英顺手将桌上的鸡蛋、面条拿起来,同众人陆续向门外走去。
小油灯在桌上一闪一闪。
西塞山巍峨高耸,长江水浩荡荡奔腾。
四月的西塞山,四月的桃花汛。滟滟的山光水色。
桃花洞口,桃花盛开,草木苍翠。
仇国升、刘敢生、欧阳芳、刘小芳等十来位工人在桃花洞口席地坐,听林育英讲课。
“今天,我来教工友们认识几个字。”林育英说着展开了手中的纸铺在地上:马克思、列宁、俄国。
“马克思是德国人,他提出了资本主义社会必然灭亡和共产主义社会必然成功的结论,这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
“什么资本主义社会?”一位工人问道。
是资本家占有工厂和设备,并剥削压迫工人的社会。我们中国工人既受国外资本家的剥削压迫,又受国内资本家的剥削压迫,还受几千年来封建统治者的压迫,我们工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那什么是共产主义社会呢?”
“共产主义社会是土地、工厂都归劳动群众所有,人们创造财富归人民所有。谁也不压迫谁,谁也不剥削谁的社会。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人人各尽所能,按需所取,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我们要是能在共产主义社会里过几天日子死也暝目了。”一位工人感叹地说。
“共产主义社会还要等多久才能来到?”
“共产主义社会是等不来的,只有我们团结起来,把当今这个腐朽社会推翻了,再用我们的双手将共产主义社会建设出来。”
“林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改朝换代。”
“对,就是这个意思。”林育英顿了顿,指着纸上其中两个字说:
“这两个字是俄国,俄国在我们国家北面,俄国有个叫列宁的人,他就是按照马克思的理论,把俄国的工人和农民组织起来,推翻了沙皇的统治,如今,俄国的工人成为工厂的主人,国家的主人。”
“俄国的工人、农民真有福!”
“列宁为什么不到中国来帮助我们呢?”
“列宁是个什么样的人?”
“列宁是怎样把工人、农民组织起来的呢?”
工人们兴趣热烈。
大江上,船舸争流。
山崖边,涛声裂岸。
回山山峦起伏,异泉流水汩汩。
飞云洞旁。
学习小组的工人们正在听林育英讲课。
“中国的事情要靠中国人自己来做。我们工人团结起来,也一定能把中国的统治阶级打倒。”
“我们工人能有多大力量?”一位工人问道。
林育英用树枝在地上写下“工人”两个字:“这是两个什么字?”
“工人。”工人们异口同声回答。
“你们再看看这是个什么?”林育英用树枝将“人”字上都与“工”字中的一竖连接起来。
“天。”工人们又是异口同声回答。
“对,我们工人团结起来力量大如天!”接着林育英又问道:“蚂蚁和蚱蜢,哪个厉害?”
“那当然是蚱蜢厉害。”
“可千千万万个蚂蚁和一只蚱蜢比起来哪个厉害?”林育英又问道。
众工友沉思。
“你们看。”林育英顺手一指。
一大群蚂蚁正在搬运一根骨头。
“蚂蚁虽小,团结起来力量真不小呀!”工友们感叹地说。
“蚂蚁团结起来尚能如此,何况我们工人呢?”林育英拿起一根树枝:“谁能把它折断?”
一位工友接过树枝折为两截。
“谁再来试试?”林育英将几根树枝合为一股。
几位工友轮流试了试,都没有折断。
“我们一个工人就像一根树枝,这是很容易被老板折断的。如果我们团结起来。拧成一股,老板就把我们没有办法。相反,我们还可以把它捣个稀烂。”林育英说着,将手中的树枝向旁边的乱石捅去,乱石纷纷下落,滚入山涧。
山泉渗入小草之中,小草青青,山中春笋破土而出。
回山的山间小道上,偶尔有三、两行人。
春儿爷爷在道边卖香烟,不时地注视着山下。
山道下走来几个流氓打手。后面有四个桥夫抬着两乘轿子热汗涔涔地向山上登去。
春儿爷爷迎面向打手走去:“大哥,买盒烟吧?”两打手翻烟箱上的香烟,各拿一包装进口袋。
“嘿,这烟还不错呀,老头,咱们是老相识了,算你老家伙孝敬我了。”这伙曾经在码头上踢春儿爷的流氓打手似乎认出春儿爷,毫无其事地向山上走去。
“大哥,你这还没有付钱哪?”春儿爷在后面高声叫道。
“付钱?老子拿你烟是看得起你,你它妈别不识抬举!”其中一打手回过头恶恶狠狠地说。
轿子内,吴厂长悠悠然哼着小调。
春儿在飞云洞庙外树旁,听见爷爷的声音,机警地向下看,急招呼众工友分散躲避。
部分工友迅速藏于山林,部分工友三三两两散开,装成游玩的样子。
轿子停在飞云洞庙前,几个轿夫累得汗水淋漓。吴厂长从轿内钻出来,一眼看见两个工友:“你们两个到这里干什么?”
工人甲答:“今天是大礼拜,我俩到这里求求菩萨保佑,今后能过上好日子。”
“穷鬼也想过好日子?莫不是做梦吃馅饼——想得美!”吴老板、周楚生一阵嚎笑。
“吴老板,我们如此心诚,说不定真盼到那个天天吃馅饼的日子。”
东方山,松竹青青,漫山叠翠。
林育英在给学习小组的成员上课,参加学习的工人明显比上两次多。
“俄国的共产党员在列宁的领导下带领俄国的工人和农民推翻了沙皇。在我们中国也有个为我们劳苦大众翻身谋幸福的组织,这个组织就叫中国共产党……”
不远处的山道上,春儿爷爷在叫卖香烟,机警地注视四周,春儿在附近注视着山道。
“那共产党员在哪里?”
“林师傅,你认识共产党员吗?”
“育英师傅,你说共产党员知道我们这儿的工人正在受苦受压迫吗?”
工友们一个个急不可待,纷纷提问。
“我想,共产党肯定知道我们受苦的情况的。”林育英轻轻地回答。
“那他怎么还不快来帮助我们?”
“它正在帮助我们。正在帮助像我们这样的千千万万的受苦人。”林育英停了停,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你们看,这就是共产党向我们贫苦的工人说的话。”
“快念给大伙听听。”刘敢生急切地说。
“在所有工业部门成立工人补习学校,唤醒工人阶级觉悟,启发他们组织工会的需要……”
林育英轻轻地念,工友们专心致志地听。
鲜红的太阳照耀在东方山麓,山峦上那片松竹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山间小道上。
仇国升、刘敢生、林家庆与林育英同行。
仇国升走近林育英身边,悄悄问道:“林师傅,你说我们这儿有共产党吗?”
“有。”
“他在哪?”
林育英笑了笑。
“林师傅,你能带我去找共产党吗?”仇国升恳切地说。
林育英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也要找共产党。”刘敢生抢上一步说。
“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经过考察和锻炼,党决定吸收你们三人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仇国升、刘敢生、林家庆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夜晚,一轮明月悬在空中。
刘小华和两三个工人妇女家属正在屋外补衣服。晚风阵阵吹来,树叶微微摆动,发出轻轻的声音。
仇国升家里。屋内方桌上有盏油灯,油灯闪亮着。
林育英从衣袋里拿出一幅用红纸做成的党旗,贴在墙上。他转过身对仇国升、刘敢生、林家庆三人说道:“这就是中国共产党党旗,旗帜上的斧头和镰刀表示工农联合起来,旗帜的红色表示中国共产党党员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换来一个红色的新中国。”
仇、刘、林三人默默点头。
“现在我们面对党旗,举起右手向向中国共产党宣誓。”三人随林育英举起右手,表情庄重。
“严守秘密。”
“严守秘密。”
“服从纪律。”
“服从纪律。”
“牺牲个人。”
“牺牲个人。”
“阶级斗争。”
“阶级斗争。”
“努力革命。”
“努力革命。”
“永不叛党。”
“永不叛党。”
宣誓完毕后,林育英逐个握住三个人的手:“祝贺你,同志,现在我们都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了。”
“同志。”“同志。”仇、刘、林三人轻轻地相互呼唤,显得真诚,亲切。
“我现在受上级党组织宣布:中共大冶钢铁厂小组正式成立。仇国升同志任党小组组长。”林育英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下步的任务,就是进一步启发工人觉悟,把工人们团结起来,与资本家进行坚决的斗争。继续巩固、发展我们的秘密学习小组,使它合法化,这样就会吸引更多的人参加。”
“我看不仅要把我们厂里的工人组织起来,而且还要把港窑湖矿区所有厂矿的工人组织起来,这样我们的力量会更大些。”刘敢生说。
“富源、富华、华记水泥厂、大冶铁矿都有我们的师兄弟。明天我就带林育英同志与他们认识,刘敢生和林家庆同志负责串联和发动工人向资本家交涉,公开成立工人夜校,这么干,行不?”仇国升说。
“好。”
“就这么定了。”
仇国升、林育英在崎岖的山路上攀登。
仇国升、林育英在乡间的小道上疾走。
矿井里,林育英正在给一群矿工说话:“工友们,俄国的工人和农民勇敢地站起来了,打倒了沙皇,如今那,俄国消灭了沙皇,消灭了剥削,成为社会主义国家,工人农民成为国家的主人。我们不能做牛马,就得团结起来,走俄国的道路,把那些盘剥在我们头上的吸血鬼打倒……”
水泥厂满屋灰尘的车间里,工人们一边拿着饭盒吃饭,一边听仇国升讲话:
“中国有个共产党,它是干什么的呢,它就是专门领导我们穷苦人民推翻现在这个压迫人、剥削人的社会的,它是我们穷苦人民的救星……”
火车头里、矿山上,仇国升,林育英正在给部分工友交谈……
翻砂车间。
王久又在毒打一工友。
“住手!”刘敢生看见,大喊一声。
王久回头一望;“你要干什么?”
“不许你胡作非为!”刘敢生大步迈步走上前去。
“你他妈也想多管闲事!”王久一棍子打在刘敢生身上。
“老子今天就是要管这个闲事!”刘敢生怒不可遏,使劲将王久推了个四脚朝天。王久亦发怒,爬起来,欲打刘敢生。
“你敢动一下我们刘师傅一根毫毛,我们就要你横着出去!”全车间的工友们一下跑到刘敢生旁边,齐声说道。
刘敢生等人大义凛然,王久见势不妙。
这时,林家庆拿着一摞报表匆匆走进车,看见了此情景劝道:“别动手,这是一场误会,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同乡,叫刘敢生,外号刘大胆,人哪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接着又对刘敢生说:“这是我的同学,也是脾气不好,好了,好了,好人不打不相识,今晚我请两位的客。”
“我没有那个闲工夫!”刘敢生狠狠地瞪了王久一眼。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王久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悻悻下去。
“好了,各位忙各位的活吧。”林家庆说道。
众工人纷纷散去。
“大胆,你这人真是,林育英同志不是多次说要注意斗争策略,不要轻易暴露自己吗,你难道忘了,这些事,看到了只当没有看到,再就是看到了忍一忍就算了,万一他们把我们解雇了,生活没有着落,那才划不着哩!”
“老林,跟他们斗,我是准备把命都豁出去的,那还在乎什么解雇不解雇。不把他们打倒了,难道还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象我们这样做牛做马吗?”
……
这时,林家庆眼看到远处的周楚生:“刘大胆,我有事,先走一步了。”林家庆说完,匆匆向周楚生走去。
“周助理,这是这个月翻砂车间的成本计划,请过目。”林家庆满脸堆笑。
“小林子,你可别与刘敢生这种人掺合在一起呀,象你目前做这样的工作,拿这么高的薪水,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呀,你与刘敢生是同乡,有机会多劝劝他,只要他听话,我周某是不会亏待他的。”周剥皮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报表。
年初夏。
西塞山龙窟寺。
柳翠花红。西塞山麓一片生机盎然。
游客三三两两在柳林里行走,游玩。偶有零星香客,信男善女,肩背香袋,来往其中。
大路远处,春儿爷爷挎着香烟箱子叫卖香烟。近处路口,春儿和几个小伙伴坐在大石头上玩抓石子游戏,不时警惕地注视着远处的动静。
几名矿工模样的人在柳林游玩,几名水泥厂工人模样的人欣赏江景。
龙窟寺旁的茶摊上,林育英正看着报纸,慢慢地品茶,不时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仇国升走到茶桌前坐下,悄悄地向林育说了几句话,林育英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仇国升走到其中几个游玩的工人中间,取出香烟,借了个火,又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个工人便分散到其他游客中去了。
一会儿,部分游人陆续而不引人注目地向龙窟附近的树林深处走去。一切显得那么自然。
春儿爷爷仍在大路口处叫卖香烟;春儿与几个小伙伴仍在玩游戏。
松树林里,十几个工友围坐成一圈。圈中的地上铺着张纸,纸上放着简单的食物、小水壶等。
林育英正低声地给大家讲话:“今天是港窑湖矿区工人的大喜日子,经上级批准,中共港窑湖特别支部正式成立了。”
工人高兴地攥了攥拳头。
“上级决定,港湖特支委员会由我和仇国升、刘敢生三位同志组成,我为支部书记,仇国升负责组织工作,刘敢生负责宣传工作。”
林家庆在其中很不自然地笑了笑。
“上级指示我们,支部今后的主要工作是在港窑湖矿区各厂矿建立人工人夜校,通过夜校的学习,启发工人觉悟,……”林育英接着说道。
“世世代代以来,我们工人吃了不少没文化的亏,我看那,党说把工人夜校办起来的指示是正确的,通过夜校,我们既可以教工人们学文化,宣传革命道理,又可以将工人们组织起来。”仇国升说。
“大冶钢铁厂已有工人秘密学习小组,基础好,我看我们港窑湖矿区的第一个工人夜校就在学习小组的基础上开办。”欧阳芳说。
“我们的工人夜校厂方必须承认,这样我们就更好工作。”一工人插话。
“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再参谋参谋。”
众工友紧紧围在一起议论着,仇国升用笔在记录……
大江滚滚东流,西塞山簇簇青松沐浴在阳光下。
第二集厂长办公室内。
门窗紧闭,窗帘高挂,室内烟气腾腾。
吴老板、周剥皮、厂巡警队长,还有几位绅士等在密谈。
“今天请诸位来,共商厂里目前出现的一些情况。自从我们招了汉阳钢铁厂的一批失业工人后,这批工人与厂里的不安分子勾结一气,据反映,这些人陆续串通其他工人扎在一起,跟我们作对,这样下去,将是我们的内患。”周楚生说道。
厂区林荫小道上。
刘敢生、欧阳芳等二三十名工人大步向厂办公室走来,被门卫拦住。
“我们呈请吴老板批准办工人夜校,组织工人学习文化知识技术,请吴老板答复。”欧阳芳说着并递上呈请书。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要成立一个什么工人夜校。”吴老板说罢,将手中的呈请书递给周楚生,向窗边走去。偷偷地掀开窗帘一点向外张望:“还是他们几个为首!”
“诸位有何高见?”吴老板转身问道。
“我看把那几个领头地抓起来毙掉,穷小子想翻天,我这枪可不是吃素的。”
厂巡警马队长拍了拍腰里的手枪,恶狠狠地说。
“开除几个为首的,叫他们群龙无首!”一绅士说道。
“工人提出办夜校,也是好事,工人有了文化,掌握了技术,对工厂会带来好处。”黄副厂长说。
“工人要求办夜校学技术,我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诸位,我认为这样,先同意办夜校,让他们充分露出来,然后对这伙分而治之。仇国升、林育英以后找机会下手,刘敢生、欧阳芳以裁减工人为借口,裁掉他,至于林家庆……”周楚生对吴厂长悄悄口语。
“嗯,妙!妙!”吴老板高兴地点了点头。
厂长办公室门口。
一厂警打手势:“有请!”。仇国升、刘敢生、欧阳等人大步走进去。
吴老板强打笑容:“请坐,请坐。”接着说道:“你们的呈请,我已看了,厂理事会讨论后,同意你们的要求。工人办夜校是件好事,有文化就有了技术,我们厂子就有了发展。办夜校吗,我吴某也不袖手旁观。我已通知财务课拨发50块大洋作为工人办夜校的开办费,房管课拨出临街的两间房子来做教室……只不过,你们工人办夜校,由谁来领头呀?”吴老板话一转,怪声怪气地说。
众工人一征,面面相觑。
“我负责。”仇国升果敢说道。
“还有我。”刘敢生爽快说道。
“我也算一个。”欧阳芳紧跟着说。
“那好,有你们几个,我就放心了。”吴老板一脸奸笑。
“请吴老板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仇国升一语双关。
厂大门处。
墙壁上贴着两张厂方告示:
鉴于目前本厂生意萧条,产品没销路,为了进一步降低生产成本,维持日常开支,经厂理事会讨论决定:自本月三十日起,裁减部分员工。名单如下:欧阳芳、刘敢生、万小春、刘天清、罗业宏……
特此告示
厂办秘书课
民国十一年八月二十日
事由为提高本厂工人文化技术水平,经厂部分工人呈请,厂理事会讨论同意,开办工人夜校,并拨教舍两间,桌椅若干,望工人互相转告,届时参加授课。
特此告示
厂办秘书课
民国十一年八月二十日
告示前面站着许多工友看着告示,议论纷纷。
“吴老板真开明,答应咱们工人办夜校。”
“谁知道吴老板安的是什么心,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们得防着点。”
“两张告示一块贴,吴老板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
仇国升、刘敢生、林育英在看告示,默默地听工人谈话。
厂区的小道上。
吴老板与林家庆谈话:“小林子,你可再别跟仇国升、刘敢生他们跑,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这次厂理事会要裁减你,是我保了你……”
林家庆感激地点了点头。
晚上。
仇国升家中。
仇国升、刘敢生、欧阳芳、林育英等七、八人秘密开会。
“表面上看,吴老板的裁减工人和同意办工人夜校是两件互不相干的事,其实两件事是一个目的,就是进一步麻痹我们工人,乘我们工人还没有形成一个拳头之前,将工人中骨干分子除掉。”林育英说道。
“吴老板这条计真毒呀!”
“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我看这样……仇国升说道。
吴厂长办公室。
仇国升、林育英等七八个工人代表正与吴老板交涉。
“吴厂长,这次你们同意办工人夜校的决定,受到了我们的欢迎。经各车间工人代表推荐,刘敢生、欧阳芳为工人夜校管理委员会委员。现在你要裁减他们,势必影响工人夜校的筹备工作,也与吴厂长的初衷有违啊!”林育英说。
“在这次裁减的工人中,还有许多准备参加工人夜校的学习,他们现在都报了名,你不是要提高工人的文化技术素质,为工厂服务吗?”仇国升说道。
“现在工人太多,生产成本太大,不裁减,工厂怎么维持得下去?”吴老板双手一摊。
“吴厂长,你不是常说要爱民如子,如今厂里一时人多,何不抽一部分工人去筹办夜校,这一则显示了吴厂长你爱民如子之心,二则满足了广大工人的要求,稳定了人心。”一工人代表说道。
“诸工友说得有理。”一绅士说道。
吴老板无可奈何地说:“通知人事科,裁员之事以后再说。”
临街的两间旧房里。
工人们自觉来到这里参加劳动:铲除垃圾,粉刷墙壁,修理桌椅……
刘小华等工人家属为工人们端来热茶。
仇国升和刘敢生等人招呼着。
工人们愉快劳动。
傍晚。
粉刷一新的工人夜校门口。
在一阵喜庆鞭炮声和热烈的欢呼声中,仇国升、林育英高高兴兴地把一块“大冶钢铁厂工人夜校”的牌子挂在门边,工人们又是一阵欢呼声。
夜晚。工人夜校教室内。
仇国升正在给工人们讲话:“工友们,我们工人夜校今晚成立了,欢迎大家到这里来学习。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没有读书的机会,成为睁眼瞎,今天,我们终于争取到这个机会,让书本来启开我们的心灵,扩开我们的眼界吧!”
工人们高兴地鼓掌。
林育英在一旁看着仇国升,满意地点了点头。
夜晚。满天星斗。
工人夜校内。
教室内挤满了来上课的人。他们中有的自带小凳,坐在课桌间的过道上。一边听林育英讲课,一边吃着用糠菜做成的干粮。
王久也混在其中,手拿着《国民识字本》,哈欠连天。
“工人两字连起来是个天字,工人团结起来,力量大如天!……”
工人听到这里,高兴地鼓掌。
厂长办公室内。
王久向吴老板、周楚生报告工人夜校的情况。“他们在教工人识字,用的是这个课本。”王久将《国民识字课本》递给吴老板,讨好地说:“识的字有工人、农民、……那帮穷小子听得还蛮起劲的呢?”吴老板、周楚生翻了翻课本,满意地点了点头。
晚上。
工人夜校门口。
刘敢生等人在大门旁听课,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王久夹着课本无精打采地走过来,被刘敢生等人拦在门外。
“对不住罗,里面全坐满了,明天早点来吧!”
刘敢生冷冷说道。
王久不甘心,踮了踮脚想从刘敢生那魁梧的身材边伸着脖子向里面看了看,但什么也看不见。王久失望地放下脚,又绕到窗子旁,想通过窗子向内看,但窗子内也站满了人,挡住了王久的视线。
一工人见王久模样,笑道:“王打头,还是早点回去抱老婆睡觉吧,这里可没有家里的被子暖和呵!”一句话,引得众工友大笑。王久悻悻离去。
工人夜校内。
“工人怎样才能团结起来呢?”下面我们请安源煤矿的马冬阳师傅和华记水泥厂的欧阳芳师傅介绍他们那儿的情况。大家欢迎。”仇国升说。
“我们安源煤矿工人成立了工人俱乐部,工人俱乐部吸收广大贫苦工人参加,
参加工人俱乐部干什么昵,工人俱乐部就是把我们穷苦兄弟团结起来,一人有困难,大家伸手帮助,大家有困难,我们就拧成一股劲,要厂方解决。在俱乐部里,工人要学习文化知识,如果资本家欺压我们工人兄弟,我们就有工人代表出来与他们进行斗争……”
台下响起掌声,马冬阳面对台下的工人侃侃而谈。
“我们也要成立工人俱乐部!”
“我们也要成立工人俱乐部!”
“成立工人俱乐部太好了!”
“仇师傅,你给大伙领个头吧!”
工人们兴趣热烈。
仇国升见时机成熟,向林育英看了看,林育英点了点头。仇国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大声说道:“工友们请安静,这是我为大冶钢铁厂工人俱乐部写的章程,我念给大家听,让工友们提出修改意见。”
工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仇国升念道:“大冶钢铁厂工人俱乐部的宗旨是:团结友爱,互相救济,解决工人困难,组织工人学习文化,交流技术,开展文娱活动……”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仇目升拿着笔大声问道。
“同意。”“同意。”工友们鼓掌。
“请大家明天早上上班时间在厂门口集合,将这个章程送给吴老板好不好?”
“好!”工人们群情激扬。
“创造世界,是我们劳工;
改造社会,是我们劳工;
擒贼杀敌,陷阵冲锋,
开辟光明路,打破万恶丛,
我们要推翻这世界的牢笼,
先锋队,猛攻,猛攻,猛攻!”
工友们不约而同地唱起了《劳工歌》
在刘敢生的有力指挥下,歌声雄壮激扬。
歌声在空中久久回荡。
清晨。
吴老板住宅外。
周楚生急急敲门。“吴厂长、吴厂长,工人们要成立工人俱乐部,现在他们已经到办公室了!”
吴老板在被窝里一听,慌着起床穿衣。一幅狼狈相。
厂长办公室。
仇国升将工人俱乐部章程递给吴老板。“不是成立了工人夜校吗,还成立什么工人俱乐部?”吴老板接过章程。
“吴厂长,你不是常说员工要互相友爱吗,我们成立工人俱乐部,也就是这个宗旨,还可以开展文娱活动。”
“工人吗,就是做工的,搞个什么俱乐部,有个工人夜校就行了。”
“工人夜校当然需要,但工人俱乐部工人更需要。”
“你们办俱乐部厂里管不了,你们要办,出了事谁负责?”
“我们工人的事,由我们工人负责。”
“不过,我是不同意你们办什么俱乐部的,厂里生产这么忙,哪有什么时间?下了班,早点休息,这才是为工人着想。”
“吴老板,这是绝大多数工人的要求。”
“这样吧,我问问上海那边的董事会答复你们。”
又一天。
厂长办公室内。
一职员拿着一纸电文递给周楚生。“上海董事会回电:现在全国各地工人都闹着成立工人俱乐部,这是一股强大的社会潮流,董事会批示,先同意他们成立,但在俱乐部里要安上我们的耳目,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特别要注意骨干分子,凡事要相机而行。”
“深山养虎,虎大要伤人。哎,看来只有这么办了。”吴老板懒懒地接过电文。
黄昏。
林间小路上。
林育英拿着一封信,与仇国升、刘敢生、欧阳芳边走边说:“上级来信,肯定了我们目前的工作,指示我们尽早成立工人俱乐部,同时组织还决定,调我到新的地方开展工作。我走了以后,上级决定支部的日常工作,由仇国升同志负责,希望你们要依靠和团结工人,要大胆,谨慎。”
“放心吧,林育英同志,我们一定不辜负你的希望。”仇国升紧紧握住林育英的手。
初冬的早上,火红的太阳照耀大地。
普安寺前的向阳山坡外,用竹竿支起的“大冶钢铁厂工人俱乐部成立大会”横幅迎风飘扬。横幅下,几张桌子一字排开,整个会场显得庄重而简洁。
工人们喜气洋洋,三三两两来到会场。不一会儿,会场上聚集了许多人。
仇国升、刘敢生、欧阳芳等工人代表坐在主席台上。坐在主席台上的还有周楚生。
仇国升站起来,环顾整个会场,对台下的人群做了个手势,台下顿时安静下来。接着,仇国升高声宣布:“大冶钢铁厂工人俱乐部选举暨成立大会现在开始!”
瞬时,会场上鼓锣鞭炮齐鸣,掌声雷动。
“下面由刘敢生通报祝贺单位名单。”仇国升意气风发。
“为了祝贺大冶钢铁厂工人俱乐部选举暨成立,我们收到了以下厂矿和工人组织送来的贺匾:安源煤矿工人俱乐部、汉阳钢铁厂工人俱乐部、中华海员工人俱乐部、萍乡煤矿工人俱乐部、富源煤矿工人俱乐部筹备组……”
随着刘敢生的声音,几位工人抬着一块块贺匾向台下的工友们亮了亮放在主席台前。
台下再次响起一阵阵掌声。
这时几个职员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上来:“吴厂长来了,吴厂长来了。”
旋后,两个职员抬着写有“工业曙光”的横匾向会场走来,吴厂长满脸堆笑跟在横匾后面。
两职员把匾送给大会主席台上,台上的工人代表和台下的工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吴老板爬上主席台,笑着脸对仇国升说:
“我可以说几句吗?”
“请便。”仇国升冷冷回答。
“工友们,今天我吴某是特来为大会祝贺的。祝贺咱们厂的工人俱乐部成立,上课学技术,俱乐部里还可抹牌呀,游玩呀,总的一句话,大家亲情友善,共同把工厂办好。以后,俱乐部里有什么困难,缺什么资金,直接找我,也可以找周先生,他呀,是我们的内当家。我希望大家都投他一票。”吴老板在台上强打着精神,装作一副激昂的模样。
“泥菩萨肚里放大葱——没安好心。”
“坏虫钻进花生壳党——假充好仁(人)。”
工人们在台下说道。
“下面请欧阳芳师傅宣读工人俱乐部章程。”
“一、工人俱乐部是本厂工人群众性团体,代表着全厂工人利益,反映工人要求,为工人说话,替工人办事。
二、工人俱乐部的宗旨是:团结友爱、互相救济、解决困难、学习文化、交流技术、开展文娱活动。……
欧阳芳念完,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现在我宣布,大冶钢铁厂工人俱乐部章程已被这热烈的掌声通过!”下面议程,选举工人俱乐部委员。请刘敢生师傅宣布候选人名单。”仇国升说道。
经各车间工人代表推荐,并与厂方协商,我受俱乐部筹备委员会委托,提出候选名单:“仇国升、刘敢生、欧阳芳、冷殿青、刘小华、符玉霞、周楚生……”
“下面选举开始,我念某个候选人名字,如同意为俱乐部委员,请举手。”
“仇国升。”
“同意。”台下举起一大片手臂。
“刘敢生。”
“同意。”台下再次举起一大片手臂。
“刘小华。”
“同意。”台下举起一大片手臂。
“周楚生。”
“不同意。”台下一片喊声。但几个职员模样的人将手举起来,看到其他工人投来蔑视的目光,又偷偷将手缩回去。
周楚生坐在台上,看到这个情景,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黄,吴老板也感到很难堪。
“下面宣布选举结果:工人俱乐部由十一人组成:仇国升、刘敢生、欧阳芳、冷殿青、刘小华……”
台下再次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团结,团结,贫苦弟兄!
团结,团结,奋勇斗争!
夺回幸福,创造世界,
我们有了先锋队,
我们又有后备军,
我们要吸取斗争中的教训,
劳动军,前进,前进!”
会场上响起了雄壮激昂的《团结歌》歌声。
歌声中,工友们一个个高兴采烈。
歌声中,吴厂长,周楚生和少数职员悻悻而行。
歌声中,大江的太阳照耀大地,照耀着一切一切。
第三集冬夜。北风呼啸,雪花纷纷。
工人夜校教室内。
上课时间到了,可教室坐着半数左右的工人。
今天是仇国升讲课,他焦急地望着门外。
“现在开始上课,今天我给讲讲什么是剥削。”说着,仇国升在黑板上写下“剥削”两字。
“报告!”一个工人拿着书站在教室门口,他跺了跺脚,拍了拍身上的雪。
“请进!”仇国升说着,欲继续写字。
“报告。”刘敢生等两三名工人心急火燎地进来。
“请进。”
“报告。”又有两三工人陆续进来。
仇国升惊讶。
仇国升在台上讲课。
台下工人议论纷纷,毫无心思听课。
“今天米又涨了,昨天卖八块一担,今天就涨到十块,听说明天还要涨。”
“我家的米没买,明天我得抽时间买米去。”
“买米?哪里有钱,我得去借钱。”
“工友们中谁有钱借呀,我们已有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这真是富人过年,穷人过劫呀!”
仇国升看到众工友中露出一种不安的情绪,停止了讲课:“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请今天迟到的工友留下来。”
部分工友离去。
仇国升与迟到的工友谈话……
普安寺内,烟火袅袅。
中共港湖矿区特别支部成员在开会。
参加者有仇国升、刘敢生、欧阳芳、唐芳、赫惠林等。他们围成一圈。
“我们厂里工人反映,年关将近,工人工资太低,要求增加工资。”
“我们厂里工友的工资被厂方拖了三个多月,至今未发。”
“童工反映,童工的工资本来就低,再加上七减八扣,根本得不到钱。”
“职员、把头年终分红,我们工人也应年终发双薪。”
“我厂工人提出废除打骂工人。”
众人反映各自工厂情况。
欧阳芳在迅速做记录。
“最近几天,我厂俱乐部就工人要求补发拖欠工资和增加工资向厂方交涉多次,厂方就是拖着不办,我看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工人的要求变为工人行动。安源工人俱乐部就是把工人组织起来罢工,迫使厂方答应工人要求的。我们也不妨学着干,检验我们的队伍,叫资本家尝尝我们工人团结起来的力量。”仇国升说。
“好!”众人表示赞同。
“我建议,这次罢工由下陆机修厂工人俱乐部组织机修厂工人进行。其他厂矿俱乐部以配合支持。”欧阳芳停下笔说道。
众人表示同意。
“还有补充的吗?”仇国升问道。
“罢工期间,工人照发工资。这样,罢工时间越长,对资本家就越不利。”赫惠林说道。
“这条加得好。”
“我们来分个工,罢工第一步我们这样做。”仇国升说着。众人围在一起。
厂长办公室内。
欧阳芳、刘敢生等两人在与吴厂长交涉。
“年关将近,物价飞涨,为了生活,工人俱乐部反映工人要求:补发和增加工人工资。”
“今年是涨了点,可厂里目前资金困难,没有钱呀。”吴老板把手一摊。
“没有钱,那你们为什么能分红?”
“谁说我们分红?”
“它说的。”刘敢生一眼看见厂长桌上的几个红纸包,顺手拿起来。说着抖开一个红纸包:“王久这小子,今年分红块,这怎么说?”
“这……”吴老板语塞。
“你们大大小小的职员能分红,难道我们工人就不能增加工资,要知道,这矿是我们工人挖的,铁是我们工人炼的,没有我们工人,你们喝西北风去!”刘敢生气愤地说。
工人俱乐部办公室内。
工人代表与港湖支部成员正在开会。
“我们与厂方交涉已经三天了,看来这些王八羔子还想拖下去,拖过年关。工友弟兄们,难道我们还能容忍我们继续过那挨冻受饿的日子吗?难道我们就这样甘心情愿地受资本家压迫吗?”
“狗日的,老子和他们拼了!”一工人代表说。
“今天,我们请大家来,就是将工人俱乐部的决定先告诉大家:从明天中午12点起,下陆机修厂全体工人开始罢工!”仇国升说。
年元月13日。
下陆机修厂厂区内。
“呜——”火车汽笛长鸣。
一列火车缓缓驶入工厂,火车头上竖着一面红旗,红旗上写有“罢工”两个大字。许多工人攀在火车头上。随着火车的汽笛声:工人们放下手中的活儿,工厂的机器随之停了下来。工人们纷纷走出车间,逐渐地形成人流向工人俱乐部走去。
工人俱乐部门口。工人们汇集在一起。
仇国升在大门外高声宣布:“经各车间工人代表推荐,工人俱乐部确定,欧阳芳、唐芳、刘敢生为这次罢工的工人代表,向厂方谈判。”
工友们纷纷鼓掌。
工厂里冷冷清清。工厂四周,臂戴袖章的工人纠察队队员手执长棍、铁锤、铁锹等在巡逻;而工人俱乐部热闹非凡,他们有的三五成群在一起说什么,有的在制作小旗、袖章等。与工厂的冷清气氛形成强烈对比。
吴厂长办公室内。
工人代表正在与资方代表周楚生等谈判。
厂长办公室外,聚集着几百名工人,他们听候四面的消息。厂巡警正在手忙脚乱地维护秩序。
一位工人谈判代表从办公室走出来,告诉春儿等三个小伙伴什么,春儿点点头,转身带着三个小伙伴向工人俱乐部方向跑去。
工人俱乐部内。
春儿等人向工人俱乐部内的仇国升报告:周楚生说先补发两个月工资工人过年,加工资的事以后再说。仇国升听后,与俱乐部和港湖的委员商议,然后告诉春儿什么,春儿等点点头向厂长办公室方向跑去。
在另一间职员办公室内。
王久等几个职员正忙着打“工人要求答复全部条件才复工。”
“再拖他几天,慢慢与他们磨,看他们能支持几天,不上工没有钱,穷光蛋们不是饿死,就是冻死。”电话里传来吴老板恶狠狠的声音。
在通往工人俱乐部的大道上。
富源煤矿、富华煤矿工人俱乐部的几十名工人拉着板车,车上满载着煤炭、棉衣,在“慰问下陆机修厂罢工工人”的大旗引导下,向下陆机修厂工人俱乐部方向奔去。一路上他们呼着口号。
铁路上。
一列火车拖着两节车厢,车上装着许多大米、衣服,车上的工人挥着小旗。火车厢两边贴着“支持下陆机修厂工人罢工斗争”的标语。下陆机修厂工人看见火车驶来,高兴地挥动手臂表示欢迎。火车上的工友们向他们挥手致意。
工人俱乐部大门外。
华记水泥厂工人俱乐部主任赫惠林指挥工人从板车上卸下大筐的馒头、包子,还有许多铜钱,仇国升、唐芳感激地握着赫惠林等人手:“感谢你们的支持!”
工人俱乐部内。
港湖支部成员正在开会。
仇国升说:“看来我们得马上要安部电话,加强与工人谈判代表的联系。”
工人俱乐部和港窑湖特别支部代表商议。
一会儿,唐芳出来说:“请每个车间的工人代表马上组织30名工人到俱乐部门口报到,有重要任务。”
各车间工人代表听后,转身离去。
各车间组织的工人纷纷来到工人俱乐部门前。
“我们罢工指挥部为了加强与前方代表联系,需要一部电话,一部活电话。现在大家每五名为一组,从这门口开始,每50米站一个组,一直站到厂部办公室。负责与工人代表的联络。”
厂长办公室门外。
一工人代表对春儿说:“周楚生说,今天晚了明天再谈。”
沿线工人传话:“周楚生要拖到明天!”“周楚生要拖到明天!”
声音此起彼伏,一直传到工人俱乐部。
大路上。
一位工人代表高擎着一杆红旗,红旗上写有“罢工”两字。约几百名工人臂戴“罢工”袖章,手执三角小旗,紧跟在红旗后面向厂长办公室方向行进。一路上他们呼着口号。
“五串四百,不够吃喝。”
“反对压迫工人阶级!”
“劳动万岁!”
“劳动万岁!”
厂长办公室内。
一封封催要矿石的信函乱七八糟地摆在办公桌上,吴厂长着急地来回踱步。
黄副厂长匆匆走进来说道:“吴厂长,日本方面来电,要我们马上将矿石启运上船,否则赔偿一切经济损失。”
“叫他们再等几天。”吴厂长极不情愿地说。
厂长办公室外的草坪上。
一大群工人席地而坐。人人手执小旗,刘敢生大旗一挥,工人们就摇动手中的小旗呼口号,显得极守纪律而又生机勃勃。
中午。
伙夫赵大哥端着饭盘向谈判办公室走去。饭盘里盛着丰盛的饭菜。赵大哥被工人纠察队队员拦住,刘敢生和几名队员走上前去亲切地说:“赵大哥,你也是工人,下面那么多工人都没有吃的,你难道还要做给这帮吸血鬼吃?”
周楚生闻讯走出来。伙夫看了看外面众多的工人,又看了看周楚生,显得为难。
“我们长年累月饿着肚子,今天你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刘敢生说罢,把伙夫手中的饭盘接过来递给春儿:“你们小伙伴们拿去吃了它。”
“算了,我们还要讲点人道主义,不给饭他吃,他怎么跟我们谈判?”林家庆在一旁劝道。
“你这人真是,咱那么多工人长年累月吃不饱,穿不暖,他给你讲了人道主义了没有?”
谈判室内。
时钟指向三点。
工人代表仍在与周楚生谈判。工人代表沉着冷静有理有节,而周楚生坐立不安。
“周楚生,罢工已经十三天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诸位,厂里一时资金困难,是否是先发拖欠的工资,加薪的事可以后(过了年)再说。”
“补发拖欠的工资只能让工人还借贷,现在工人就是要拿钱过年,等米下锅。”
“请大家先复工,赚了钱一定给大家补加工资。”
“这句话你不知说了多少年了,厂里去年赚了钱,工人们年年看不到钱。”
周楚生脸色泛白,有气无力,疲劳不堪。
吴厂长办公室。
吴厂长接电话。电话里传来日本人声音:“吴君,你的明白,今天是二月四日,我们不能再等了,船期误了,你的法庭上见!”
“太君,能不能再给三天时间?”
“三天?再过24小时,我们法庭上见!”
吴老板满脸汗珠,脸色苍白地放下电话,瘫倒在沙发上。
年2月4日。
艳阳高照,红霞满天。
工人俱乐部大门口。
仇国升高兴起走出来,高声宣布:“厂方接受工人提出的全部条件,我们罢工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工友们欢呼着。
“活电话”将这声音一站一站传开去。
工人俱乐部大门外,有人燃放起鞭炮,有人高兴地互相拥抱,一片欢喜气氛。
工友们高兴地唱起了《团结歌》:
“团结,团结,贫苦弟兄,
团结,团结,奋勇斗争,
夺回幸福,创造世界,
我们有了先锋队,
我们又有了后备军,
我们要吸取斗争的教训,
劳动军,前进,前进!”
激昂热烈的歌声响彻天空。
厂餐厅内。
一桌丰盛的汤菜热气腾腾。方桌四周坐满了厂里高级职员:吴老板、周楚生、黄副厂长及几位绅士模样的人,上席坐着一位军官模样的人。
“诸位,先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两湖总督肖耀南派来的督军张三先生。大家欢迎。”
众人鼓掌。
“张督军远来此地,有劳费心,这杯酒权为张督军接风。”吴老板举起杯子。
众人也随之举起杯子。
“干!”吴老板一饮而尽。
“干!”众人应和着,也一饮而尽。
“张督军,我可你盼来了,你一定要给我出出这口气,我吴某干了几十年了,还没有像这次这样吃过穷小子的亏。给我把那向个为首的穷小子给我的抓起来。他们还想造反?”吴老板杀气腾腾地说。
周楚生向吴老板悄悄耳语子几句。
“谁要是走漏了消息,就这个。”吴老板用刀叉狠狠地向桌上的菜叉去。
“怎么搞的,还有一碗解酒汤还没有上来。我去看看。”黄副厂长说着起身去厨房。
厨房里。
“喂,你们的醒酒汤怎么还没有弄好,快点快点!”黄副厂长向伙夫们催促。
“就来,就来。”一伙夫答道。
黄副厂长乘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向曾为周楚生送饭的伙夫赵大哥说了几句,回到席间。赵大哥匆匆离开,来到春儿家里,向春儿说了几句,春儿点点头,迅速外去。
黑夜沉沉。
士兵们在张督军的指挥下,惝悄地包围了工人俱乐部。但工人俱乐部里一片漆黑,毫无人影。一士兵推开虚掩的大门,摸摸索索地向内走去,被凳子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士兵骂咧咧爬起来,大群士兵一拥而入,点燃火把,仍未见有人影。
周楚生向张督军说了几句,张督军将手一挥,士兵分成几路,分别在王久、周楚生的带领下向仇国升、刘敢生、欧阳芳等人家里摸去。
仇国升家门口。
“仇嫂子,国升师傅在家吗?厂里一台机器出了故障,要请国升师傅去看看?”一个工人打扮的人敲仇家大门。仇家大门附近,隐蔽着众多军警,如同一只只凶残的狼。
“老仇到厂里去了。”刘小华边开门边说。
那人随脚跨进屋去,环顾四周,确信不会藏有人后,方才悻悻地退回来。
刘敢生家门口。
也有一名工人打扮的人敲刘家大门:“老刘师傅在家吗?”刘家里一片漆
黑,那人敲了几下,又问了几声,屋内仍然没有动静,那人顺手向门上摸去,发现门上有把锁。
躲在一边的周楚生一挥手,上来几位士兵用枪托砸开刘家大门,扑了进去,点亮火把一照,屋内空空荡荡。
一小巷内。
林家庆得意地吹着口哨走了过来。周楚生向张督军一挥手,八七个巡警悄悄地扑上前去,一把把林家庆抓住。其中一名军警往林家庆嘴里塞了块布。
林家庆来不及反抗,就被军警们七手八脚拖进树林。巡警队长用电筒照林家庆的脸,周楚生在一旁冷笑到:“林家庆师傅,我今天没有抓错人吧?”
“你们要……要干什么?”林家庆惊恐万状。
“这个你清楚,你是不是共产党,是共产党要坐大牢的。当然,如果你交代了你的同伙,告诉我们他在哪里,我们就放过你,你可以继续上你的工,赚你的钱,跟你那漂亮的娘儿们睡觉,如果要是不交代呢?我就——”马巡警用力狠狠地砍下一根树枝。
“我说,我说,他们可能在普安寺。”林家脸色苍白,惊恐不安。
周楚生望着如同掉了魂的林家庆,嘴角露出蔑视一笑。
山间小道上。
军警们在张督军的指挥下,乘着夜幕分成几路悄悄地向普安寺摸去。
林家庆不时地向周楚生指指点点。
在树林后面的大石头旁放哨的春儿发现情况,欲向普安寺报信,但被从侧面窜出来的士兵拦腰抱住。春儿挣扎了几下,仍没有多大作用。春儿急中生智,用嘴咬了咬那巡警的手腕,那巡警痛得一抬手,春儿乘机向旁边的山林跑去。另一士兵赶上来欲用枪射击,被张督军按住,脸上挨了几个耳目光。春儿见巡警一窝蜂似的向普安寺方向摸去,打了一个长长的口哨。
普安寺内。
正在寺内开会的共产党员仇国升、刘敢生等七八人,听见春儿的口哨声,马上停止了发言。
仇国升站起来从窗外望去:“不好,敌人把前门堵住了,老刘、欧阳,你俩赶快带人从后窗走,我掩护。”说着,顺手操起一根抵门棍。
欧阳芳一把夺过抵门棍:“仇师傅,刘师傅,你俩领着大伙走吧,我来对付他们。”说着拿着棍子冲出大门。
仇国升、刘敢生等含泪从后窗退走。
普安寺外。
残云破月。
一群军警成半圆形向普安寺大门逼近。
欧阳芳拿着棍子,猛地站出来,面对着敌人大义凛然。
“喔,是欧阳师傅,欧阳委员长,吴厂长有请!”周楚生怪声怪气。
“哼,就你们这几支破枪请得动。”欧阳芳轻轻地冷笑。“有种的上来试一试?”欧阳芳两眼一瞪,挥了挥手中的棍子,士兵吓得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张督军挥动手枪:“上!”
几个士兵扑向欧阳芳。欧阳芳手起棍落,一下子打倒几个士兵,其余狼狈退了下去。
欧阳芳一侧身,月光下,猛然看见躲在张督军后面的林家庆。“狗叛徒!”欧阳芳啐了一口唾液,举起棍子向张督车后的林家庆挥去。张林两人连连躲闪。张督军慌忙抽出手枪向欧阳芳连开数枪。
欧阳芳身重数弹,步履艰难,他两眼怒瞪.高呼:“劳动万岁!”“劳动万岁!”“共产党万岁!”声震山谷.
仇国升等在山林里听到欧阳芳的呼声,悲痛欲绝。
工厂内,一片白色恐怖。
各重要路口、位置站着一个个荷枪实弹的军警,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眼前每一位工人。工厂大门旁贴着一张开除工人、取消工人俱乐部的通告。工人俱乐部门前,工人俱乐部的牌子被折为两截。吴厂长望着被军警们翻得一片狼藉的工人俱乐部内,一阵阵狂笑。一群群士兵押着一批五花大绑的工人——他们被捕了。
欧阳芳坟前。西塞山麓。
欧阳芳坟前摆着山花,插着香烛。仇国升等带领着众多的工人在坟前默哀,人人心情显得沉重而悲愤。他们举着手在坟前庄严宣誓。
山峦上。仇国升带领他的伙伴们奋力向上攀去,山顶就在头上,胜利就在眼前。
拂晓前的西塞山,既染着红色的晨曦,又被笼罩着黎明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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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欣
作者简介竺伟,花甲已过,直奔古稀。祖籍浙江宁波。当过知青,做过工人。年有幸考入大学,而毕业后″不务正业",改行作市党政机关秘书至退休。工余饭后,偶有感悟,片纸涂鸦,权当消遣,自娱自乐。年轻时,当过多次市报(台)优秀通讯员,曾有数篇″拙作"获省市有关征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