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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荣小说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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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荣小说:野狼

野狼

  1

  与狼群相遇,是马源没有料到的。

  当时没有一点预兆,人们脱掉杠杠服,甩掉狗皮帽子,抡圆了膀子干活。先是一只狼从草丛蹿出,将正埋头往路基上培土的薛冬扑倒,随后又一只狼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人们慌忙四处逃散。有人喊道,薛冬被狼咬了!马源心里咯噔一下,他操起铁锨如箭一般赶到出事地点。十多个胆大的工人手持洋镐、铁锨,从狼嘴里抢下薛冬。眼露凶光,龇牙咧嘴的狼群和人们对峙着,情况非常危险。马源冷静下来,想着对策。他瞧袭击薛冬的那只狼凶猛、矫健,残缺不全的左耳仍然威风地挺立着。狼的眼底充血,红色的狼眼让人心里发怯。狼虎视眈眈地盯着马源。马源从狼的神态意识到这是只与众不同的狼,或许是狼群的领袖。他知道要驱散狼群,首先要制服这只头狼。跑散的工人围拢过来,马源左右扫了眼,举起铁锨喊道,上!率先朝头狼扑去。

  荒原上响起叫骂声和锐器落到狼身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一场触目惊心的生死搏斗在亘古的荒原拉开序幕。马源挥舞着铁锨朝头狼砍去,头狼闪身躲过,马源反身横扫过来,头狼就地一滚,铁锨在头狼的头顶嗖的飞过。没等马源收回铁锨,头狼已迅速摆正身体,瞧准空隙,箭一般扑过来。马源眼疾手快,一个后翻躲过头狼的撕咬,袖子哧啦一声被头狼撕去一截。没等马源站起身,头狼又反扑过来,马源急中生智,一闪身,躲过头狼那尖利的牙齿,随手抓住头狼的后腿,身体随着惯性朝前倒去。马源和头狼滚到一处,他死死地抓住头狼的后腿不放,伸手又去抓头狼的另一只后腿,这样他就占据了主动。头狼发觉他的意图,快速反身,朝他腿上咬来,马源急忙收右腿,脚上的靴被头狼咬住,马源用左脚使劲一蹬,把头狼蹬出三四米远,头狼滚了几滚,站起身,它后腿着地,站立起来,昂着威严的头颅,扬天长嗥。薛冬由于腿伤动作缓慢,一只狼缠上了他,狼围着他转,并不急着进攻,薛冬两手紧握铁锨,转动着身子,突然,薛冬的脚被不知谁丢下的洋镐绊了下,他身体一晃,朝下倒去,狼瞧准机会扑了上来,薛冬拾起脚下的洋镐,猛地朝狼挥去,狼躲闪不及,被洋镐击中,几个工人赶过来帮薛冬,那只狼没跑出几步就皮开肉绽地死在铁锨下。狼群开始四处溃散。人们停下手,有的棉裤被撕开,有的在草丛中寻觅丢失的鞋,有的手被狼咬伤。马源站起身,腰一阵痛疼,他想一定是刚才躲闪时扭伤了腰,他没有声张,用拳头轻轻地捶打着。人们抬着两只被打死的狼往回走。突然,有人大叫了声,人们以为狼群又回来了,顿时紧张起来。原来是在没腰深的草丛中发现了狼窝,里面有四只刚会爬动的狼崽。人们兴奋地一阵乱刨,捣毁了狼窝。

  薛冬小腿上的肉让狼撕去一块,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拎瓶白酒,端着一碗狼肉,找马源喝酒。薛冬能喝酒,当年打仗的时候,他和马源在一个排,每次打完仗,他都要喝酒,一次半瓶,多了不喝。两人嘴对着酒瓶子吹。解放四平时,他和马源亲手俘虏了国民党十三军一个团长,缴获二挺美式机枪,五支加拿大步枪。抗美援朝时,马源带领全排战士夺取敌人占据的山头,一阵排炮,马源跃出潜伏的壕沟,领着战士冲锋。这时,从敌人的暗堡里射出一条条火舌舔噬着战士的肌体,几次冲锋下来,部队减员一半,马源和薛冬配合,一气夺下十个暗堡,俘虏七名美国兵。直到战斗结束,马源才发现全排只剩下他和薛冬。战斗打得异常残酷,马源为失去的战友感到心窝子痛。薛冬拎来两瓶白酒,没有菜,两人就那么对着酒瓶子吹。两人都喝多了,但两人都不糊涂。战斗结束后,马源被提了连长,薛冬提了排长。

  帐篷里响起一阵喧闹,马源听到这久违的笑声,心里感到一丝安慰。那年由于自然灾害,人们生活非常艰难,对于许久没有闻到油腥味的人们来说,能吃到狼肉就是过年了。李四几口肉下肚就见了碗底,他吧嗒两下嘴,觉得不够味,就端着碗想要点肉汤,他来到伙房,掀开锅盖,瞧锅空空的。伙夫说,你能吃上几口肉就不错了,我连口汤都没喝上。李四将碗重重地放到锅台上,轻叹口气。

  马源进了家门,让影炒几个菜,说过会儿薛冬两口子过来,大家一起乐乐。影问道,啥日子这么高兴?马源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把南南抱在怀里,将又粗又硬的胡子贴在南南细嫩的小脸上,逗得南南用两只小手直推马源的脸。薛冬和他的女人秀进了屋。马源没动地方,招呼着坐。秀钻进厨房帮影做饭。薛冬卷着旱烟。马源将卷烟掐去一块,插进一个用玉做成的烟嘴里,玉的上面雕刻着两朵花,由于使用率高,花的图案已经磨损。两人面对面的吸烟,一会儿屋里就烟雾弥漫。影端菜进屋,对着马源嗔怪地说,快把烟掐了,都要把人熏死了。马源极不情愿地熄了烟,把烟嘴插进上衣口袋。两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着饭。薛冬提起狼的事,他是连说带比划,那兴奋劲儿,仿佛一气打死了三四只狼。说着他跳下地,挽起裤腿。两个女人不由得惊叫了声,薛冬见达到了效果,就放下裤腿。影说,你真了不起,别说和狼斗,就连想一想都让人害怕。秀说,就你逞能,你看人家马大哥,在什么事情面前都能沉住气。薛冬说,哎,这就是区别,要不马大哥咋当队长呐。马源说,这一晚上,就听你说了,来喝酒。马源放下酒盅,说,我们在一起打打杀杀十几年,虽然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薛冬收住了笑,说,还记得小王吗?在一次战斗中,他被一颗炮弹击中,肚子炸开一个大洞,当场就死了,他当兵才两天啊。马源低声说,在我们身边有多少人倒下,可我们还活着。影说,你们不少胳膊不少腿的,这已经是万幸了。秀说,过去的事让人心情沉闷,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吧。薛冬不悦地说,女人就是见识短,作为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来说,咋能把过去的事说忘就忘呢。秀的脸红了,她瞥了薛冬一眼。马源笑着对秀说,你是对的。有些东西该放下就得放下,不然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就无法生活,人啊,要学会放弃。秀嘴角一弯,笑了。

  马源送薛冬,腰一阵疼痛。影注意到他的神态,关切地问道,你咋了?马源说,干活不小心,腰扭了。马源趴到床上,影给他捶腰。马源望着对面的土墙,眼前晃动着秀的身影,问道,秀的身体最近怎么样?影说,还是那样,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跟好人似的,糊涂的时候就分不清人,上次她就走失了,是一辆拉料的车把她送回来的。马源喟叹了声说,真是个不幸的女人。影说,这种事放谁都受不了。

  2

  筑路队自从与狼群遭遇,再也没有消停过。时常受狼群的骚扰,闹得人心惶惶。白天马源在工地的四周下套子,晚上点起篝火,安排人站岗,让人们铁锨不离身,像当年枪不离身一样。荒原上白天和晚上的温差大,人们在帐篷里,戴着狗皮帽子,穿着棉衣棉裤挤在一起睡觉。马源被冻醒了。他掀开被,来到帐篷外,给快要熄灭的篝火续些碎木头。他挨个帐篷转了转,望了眼圆圆的月亮和满天的星云,对站岗工人嘱咐几句,又钻进帐篷。听着旁边响起的轻轻的鼾声,他想起秀,心里生出一种欲望。就在他渐渐进入梦乡,一阵骚动将他惊醒,他一骨碌坐起,跑出帐篷。原来套住了一只狼,铁锨下响起狼的哀鸣,一会儿狼就没有了气息。正在人们高兴的时候,帐篷里猛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叫声在寂静的荒原传出很远,让人听了瘆得慌。马源带人觅声跑去,他看到一只黑影从帐篷里蹿出,消失在夜色中。又一名工人的胳膊被狼咬伤。马源预感到偷袭驻地的是那只狡猾的头狼。

  马源每次开会,不管多晚,都回到队里。这次散会,他竟然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离开尘土飞扬的土路,不紧不慢地走在草地上。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在召唤着他,令他神不守舍。

  夕阳染红了远处的湖泊,几只水鸟在湖面上飞翔。马源不由得停下来,他被染红的草原所迷惑,心变得暖暖的。清风拂在脸上,令他想起家乡,想起家乡那秀气的山,那清澈的溪水。不远处,扑腾腾地飞起一只鸟,马源立刻清醒过来,他警觉地四处扫了眼,当确定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马源回到创业村,天已经黑了。只有一两家还亮着灯,马源前后扫了眼,快速地闪进一家院子,在门上轻轻敲了敲,一会儿屋里有了动静,秀问道,谁,是薛冬吗?马源压低声音说,是我,快开门。门从里面拉开,秀穿着很少的衣服站在门里。马源闪进屋,把门叉上。反身把秀抱在怀里,秀水样偎在马源的身上。柔声地说,你咋这么晚才回来,我一个人有些害怕。马源说,不用怕,我回来就是特意来陪你的。马源看出秀的病又犯了,这让他惊喜,他知道他必须要快,因为不知什么时候秀会清醒过来。他伸手抱起秀来到炕上,秀嬉笑着扭动着身子,马源急速地褪去衣裤,去脱秀的衣服,当秀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他心里的火腾地燃烧起来,一下扑到秀的身上。秀听到粗重的喘息声,问道,你真是薛冬吗?马源说,是。秀伸手抱住马源的头,说,你真好。秀的搂抱,阻止了马源的运动,他不得不停下来,用嘴去吮吸秀的乳头,谁想那又硬又长的胡子刺激到秀的乳房,秀松开手,轻声呻吟,马源快速地运动,很快就泄了。

  等秀睡熟,马源穿戴整齐,回到自己家。影打开门,不解地问道,你咋这么晚才回来?马源说,我是开完会走回来的,还有吃的吗?我饿坏了。影问道,你身上咋这么多汗?马源说,我一路紧走,不出汗才怪呢。马源很快就吃完了饭,他脑海里想的全是和秀的情景,就连吃了什么都不知道。影催马源快点休息,马源上炕,发现影已脱光衣裤等他,他立刻又兴奋起来,和影一阵温存。

  3

  马源下的套子夜里被狼破坏了。马源拿着被挑的套子皱起眉头,他意识到遇到了对手。他赶到指挥部调来一支步枪,不管白天黑夜,严密监视狼的动静。那狼群似乎意识到危险,总是在射程外徘徊。

  夜色如墨,两堆篝火在风中一会儿熄灭,一会儿又慢慢燃烧起来,无精打采地晃动。狼的长嗥时远时近,在草原上飘忽。或许是过度的劳累,人们不再把狼放在心上,身上裹着棉被,酣睡着。马源没有睡意,脑海里闪出秀的身影,一会儿又闪出影的笑脸。两人变换着出现,搞得马源眼花缭乱。一声枪响惊动了熟睡的人们。马源腾地坐起身,冲出帐篷,问道,怎么了?一个工人紧握着枪说,刚才,我看到一只狼朝我扑来。马源让几个人去看看,几个人转了一圈,回来说没有发现狼。马源想他是紧张,问他是哪个小队的,他喊来薛冬,让他换人。薛冬觉得脸上很没面子,骂骂咧咧地说,以后你看准了再开枪,没看把人都吵醒了吗?那工人不服气地说,我明明看到是只狼么。薛冬生气地说,狼在哪儿?你给我找出来。马源大声地喝道,别吵了!都给我回去睡觉。薛冬把枪扛在肩上,留下来站岗。

  薛冬围着帐篷转,他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一阵风袭来,吹灭了篝火。薛冬背靠帐篷,他卸下军刺握在手里,他清楚在短兵相接时,军刺比枪更管用,因为狼的速度快,等发现已到了近前,枪使不上。他敏感地意识到有个物体朝帐篷靠近,他屏住呼吸,就像当年和美国兵拼刺刀那样眯起了眼睛,前面闪过一条黑影,一对红光在不远处忽闪,薛冬朝前走一步,那对红光朝后飘动,他又朝前走一步,红光又朝后飘动,他猛然意识到,那对红光是在引诱他离开帐篷。等他意识到已经晚了,就见一条黑影从身后蹿了上来,薛冬觉得脑后有一股风,他快速地蹲下身,那条黑影忽地从头顶上掠过,没等他站起身,那对红光以极快的速度蹿到近前,张着血盆大口,薛冬大喝一声,把军刺顶在狼的面前,狼被薛冬的断喝震住了,瞪着一双红色的冰冷的眼睛,和薛冬僵持在那里。

  马源像有心灵感应,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声呐喊,他忽地坐起,拎起铁锨冲出帐篷。他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他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朝后迂回,准备从后面给狼一击。狼看出他的意图,在他快要接近时,就地一滚,躲开薛冬的军刺,消失在黑夜里。马源关切地问道,伤到没有?薛冬松了口气,说,妈的,碰到鬼了!他的内衣已经湿透。

  薛冬回到家,见炕上一片凌乱,被皱巴巴的团在一起。

  薛冬把兜随手一扔,一头倒在炕上。他的头被硌了下,他起身叠被,一件东西啪的落在地上,摔成两截。薛冬瞧着那东西不由一愣,他捡起来,仔细地看了眼,揣进兜里。他走出家门。地里没有秀的身影。薛冬奇怪,秀会到哪儿去?他瞧影在地里忙碌,赶过去问道,嫂子,看到秀了吗?影说,早晨起就没有见到她,以为她又是身体不舒服,我正准备去看看,你咋回来这么早?马源哪?他咋没有回来?薛冬说,马队长开会去了,我是回来取几件衣服,马上就赶回去。

  薛冬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秀的身影。他回到家,锁还在门上挂着。薛冬没有进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火直往脑门上窜。影赶过来,问回来没有?薛冬一拍大腿,唉,连个人影都没有。影说,这可怎么办,已经一天了。走,到我家先吃口饭,咱再去找。薛冬说,唉,这时候哪还顾得吃饭呐。我再去找找。影在身后说,我让人捎信给马源,让他想想办法。

  薛冬进屋,从门后拎出一把铁锨,他怕晚上遇到狼,想到狼,薛冬心里一颤,他想起前几天和狼搏斗时的情景,心里忐忑不安。

  薛冬家在安徽,战争结束,他回到家乡,娶了秀。后来随部队转业到这片没有人迹的荒原,参加石油会战。那年家乡遭受一场特大水灾,很多乡亲被洪水卷走,妻离子散,薛冬的家也被洪水冲跨,秀的爹娘也从此没有了音信。当秀拄着棍子找到油田,薛冬竟然认不出她,只见她衣衫褴褛,灰头垢面,面黄肌瘦的身体在风中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跌倒。薛冬递给她一个窝头,看到她狼吞虎咽的吃相,这个五尺高的汉子落了泪。

  那场突然的灾害,使秀精神受到刺激,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薛冬在荒原上走了一夜,没有找到秀,直到日出他才拖着伤腿出现在村口。这时,一辆嘎斯车停在薛冬的面前,薛冬认出是队里的车。车在一个水泡子边停下,薛冬看到马源领着几个人等在那里。马源领着薛冬来到一块草帘子前,马源掀开草帘子,薛冬看到一个已被狼咬得面目全非的女人,看到被撕成一片片的熟悉的衣裤,他感到脚底下的地剧烈地晃动起来。

  4

  影让人给马源捎信儿,说老家来了客人,让他回家一趟。马源直到天黑,才搭车往回赶。影正在做饭,屋里传来一个姑娘和南南的嬉闹声。影停下手里的活,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信儿没有捎到。马源说,活忙,没有时间。影说,凤来了。随后朝屋里喊道,凤,你姐夫回来了。姐夫,一个大姑娘出现在门口。马源眼睛一亮,疑惑地问道,这是凤吗?影说,我可就这一个妹妹。马源笑着说,几年不见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影说,进屋说话,饭这就好。

  影鼻孔翕动了下,说,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马源哈哈一笑,用手搔搔头,说,我一天一身汗,连续一个月穿着衣服睡觉,没有味那才叫怪呢。一会儿烧点水,我擦擦身子。凤手掩着嘴,窃笑。马源瞧着凤,心里一动,他被凤那纯真的容貌所吸引。马源卷烟,伸手去掏烟嘴,烟嘴不在上衣口袋里,他又在其它兜里翻了翻,没有找到。影问道,你找什么?马源说,没找啥。凤和南南躺下,影烧了一锅热水,倒进洗衣盆,马源来到灶间,脱掉外衣,擦洗身子。影给他搓背,马源去掉短裤,坐进盆里,影把水撩到他的脊背上,冲掉身上的汗泥。影的触摸,激起他的欲望,他指着下身给影看,影脸颊绯红。影的神态使马源兴奋,他起身拉影,影抗拒,指指里屋,马源不管不顾地脱去影的衣服,影不再拒绝,让马源欢快地弄了一回。

  一声鸡鸣唤醒了还在沉睡中的人们。影从炕上爬起来,生火做饭。马源还懒在被窝里。门前的土路上响起零乱的脚步声。影丢下活,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屋,掀开被,低声说,快起来,该上班了。马源翻下身,嘀咕道,困死我了,我还没睡塌实呢。影说,你知足吧,现在能有个窝就不错了。马源顾不上洗脸,揣个窝头出了家门。

  影望着渐渐消失在月色中的马源,想起刚到草原的时候,连个住处都没有,人们挤在牛棚里,拖家带口的在中间扯块布,遮开人们的视线,算是有个家了。就在那种环境下,马源的手脚也不老实,影咬住唇,惟恐弄出动静让人听见,南南就是在那时怀上的。想到这儿,影的眼里露出柔情。

  马源将篝火重新点燃,他从帐篷里拎出一瓶白酒,倒进杯子,递给薛冬。薛冬接过杯子,咕咚喝进一大口,递给马源,说,给我烟。马源把烟口袋扔给薛冬。薛冬卷好烟递给马源,马源一手接过烟,一手伸进上衣口袋,薛冬用眼瞟着马源的举动。马源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没有急着点烟,想想说,这群狼看来是跟我们摽上了,我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薛冬说,妈的,再调来几只枪,组织一个围猎队,我带队,不出十天全部消灭。马源指着空旷的草原说,草原这么大,又杂草丛生,狼就在你眼皮底下你也未必能发现,你以为那狼没有长腿,等着你去打。薛冬拿过杯子,咕咚又喝进一大口,说,那你有啥办法?马源望着燃烧的篝火,眼睛一亮,在地上写了个“火”字,薛冬不解地问道,啥意思?马源说,我们所以常被狼袭击,是这一带的环境对我们很不利,你看到处是齐腰深的杂草,便于狼隐藏,狼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薛冬一拍大腿,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熊瞎子沟那次伏击战不就是这么打的吗?消灭了国民党两个团,嘿,真过瘾。可这火跟狼有什么联系?马源嘿嘿一笑说,用火把这片草烧掉,公路铺到哪儿烧到哪儿,让狼无处藏身,再放两个病号,负责观察,发现就用枪打,狼再袭击我们就难了。

  5

  马源回到家,屋里没人。他放下手中的粮食,转身出了屋。创业村里静悄悄的,男人上班,女人下地,只有几只鸡在村路上悠闲地转来转去。马源来到地里,看到影和凤蹲在地上拔草,南南在旁玩耍。马源把南南抱在怀里,在小脸上亲了亲,凤走过来,拍掉手上的土,姐夫回来了。马源把南南交给凤,问道,凤,在这生活习惯吗?凤说,没什么,就是比家那头冷点。马源说,这里的土地肥沃,攥一把能出油,长出的粮食吃起来香,我喜欢这里。凤笑着说,姐都跟我说了,上次她要回去,是你硬把她留下,你还把她的东西藏起来。马源嘿嘿笑着说,你姐还说什么?凤抿嘴一笑,我不告诉你。影慢慢站起身,用拳捶打着腰,你们在说什么哪?马源说,歇歇吧,活得一点一点的干。南南伸出手,妈妈抱。影接过孩子,马源用毛巾拭去影头上的汗水,影拨开马源的手,瞅凤一眼,凤扭过脸去。马源说,我买了点粮食和肉,今天改善下伙食,凤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吃上像样的饭。影看看天说,你着急走吗?马源说,我一会儿就走,车拉工具去了,锹镐不够用,过会儿来接我。影说,就不能住一宿?马源说,工期太紧,现在大家白天晚上连轴转,前线钻井速度很快,路必须跟上,不然会误事。影说,那咱回去,你吃了饭再走。

  影做饭,凤哄南南玩。马源坐在门口的一张矮凳上,和影唠嗑,影说了几句话,马源没有吭声,她回过身,发现马源睡着了。她蹲下身,瞧马源眼袋泛着青色,疲倦的脸落着一层泥土。鼻子一酸,一串泪滚落下来。南南要找爸爸,凤抱着南南从里屋出来。影忙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站起身。南南说,妈妈我饿了。影说,饭这就好,到屋里去玩。南南问道,爸爸怎么了?嘘,影说,让爸爸多睡会儿。马源说,谁说我睡着了?南南说,爸爸抱。

  瓢泼大雨把施工的人们浇个措手不及,个个像落汤鸡。草原在雨中变得泥泞,施工非常艰难。马源吹响了收工的号子,人们拿着工具回到帐篷。薛冬干脆脱掉衣裤,赤裸裸的站在雨中,擦洗身子,李四也跟着跑了出来,只是身上还留着短裤。马源听到外面人声嘈杂,掀开门帘一看,乐了,他去掉衣裤也参与进来。薛冬边往身上打肥皂,边和李四开玩笑,李四,你在咱队可称为排骨队队长了,你可要注意身体呀,是不是在妹子身上投入太多了?李四打哈哈说,男人不恋女人那活着还有啥意思。旁边一个说,谁像你,什么女人都敢睡。李四是从国民党部队过来的,过去逛过窑子。见有人揭他的短,有点恼,一伸脚,把对方绊倒。人们哄笑。

  马源穿上衣服,撩开门帘,望着雨幕中茫茫草原上竖立的一座座井架,心里生出无限感慨。突然,一个人影闪进马源的眼帘,那人走出不远就跌倒在路上,爬起来没走几步又跌倒。这时,一条黑影迅速靠近那人,马源意识到不好,忙拎枪冲出帐篷,举枪朝黑影射击,黑影就地滚了几圈,朝远处跑去。人们冲出帐篷,薛冬问道,怎么了?马源放下枪,对李四说,你带两个人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那人浑身泥水的来到马源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谢谢你,刚才没有你那一枪,我恐怕就报销了。此人是材料员,给钻井前线送柴油,车在前面陷入泥里,请求支援。马源对薛冬说,你带你们队去把车弄出来。

  6

  庄稼长有一人高的时候,影身体已经很笨重,她不能下地干活,带着南南屋前屋后的溜达。马源手拎十几个鸡蛋回来,影说,这段时间把凤累坏了,你去帮帮她。马源从缸里舀出半瓢水,咕咚喝个一干二净,他擦去嘴角上的水,在南南的脸蛋上亲了亲,出了门。天气闷热,凤脱去外衣,穿件背心。马源来到地里,瞧凤那鼓起的前胸,停下来,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凤看见马源,笑着说,姐夫,你啥时候到的?马源回过神说,刚到,这几天把你累坏了,我一进门,你姐就让我过来看看。凤说,没啥,在家也干这些活。马源脱掉外衣,和凤一起干活。他的目光不时地落在凤的胸上,他已经许久没有接近影了,凤的身体引起他的冲动,他从身后抱住凤,呼吸急促,凤没有张扬,使劲掰马源的手,马源褪去凤的长裤,手朝下游走,凤不再抗挣,一汪泪水滚落下来。就在马源欢快的时候,一只红眼狼嗖的蹿过来,凤首先发现危险,啊的惊叫了声,马源下意识的一侧身,狼已跃起,一口咬在马源的肩膀上,马源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一手掐住狼的脖子,一手抠狼的眼睛。狼痛的用前爪在马源的胸上乱抓,马源松开手,狠狠地踢上一脚,狼落荒而逃。

  马源追了几步,发现不对,他看到自己的下身还立着,忙登上裤子,可没走多远就晕倒了。凤将马源背回家,把遇到狼的事说了,只是没提那事。影在处理伤口时发现了问题,追问凤,凤才说出事情的真相。影气恼地抬手给了凤一个嘴巴,凤惊愕地瞪着一双杏眼,泪水蓄满了眼眶,她扭过身去,用手捂住脸,委屈地哭了。影顾不上凤,转身进了屋。她想起村里的老人讲过,这叫“回马毒”。过了许久,影才把门打开,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凤忧伤地坐在矮凳上,影蹲在凤的身前,伸手去摸凤那还留有红色痕迹的脸,忧郁地说,凤,是姐不好,姐……凤没等影说完,就一头扑进影的怀里,身子不住地抖动。

  薛冬约马源出来,马源预感到要出事。秀死后,不管走到哪里,马源总觉得有种怪异的目光在监视他,令他浑身不自在。这对经过战争的马源来说是少有的,他怀疑是秀的阴魂在作怪。他暗中观察薛冬的神色,没有发现异常。虽然秀的死跟他没有直接关系,可如果秀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些,她会做什么?

  两人不知不觉的来到水泡子前,来到秀死的地方。薛冬站定,回过身来,说,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马源轻轻地摇摇头。薛冬掏出摔成两截的烟嘴,说,还认识这个烟嘴吗?这是当年我从那个团长手里缴获过来送给你留作纪念的。马源点点头。薛冬问道,这烟嘴怎么会在我家的炕上?你说话呀!马源看到薛冬那悲愤的神情,心里一颤,他没有想到找了几天的烟嘴,竟然在薛冬的手中。虽然他怀疑过,可立刻被他否定了。他稳定下情绪,说,我也在找这个烟嘴,他是我们友谊的见证,我想是不是秀在我家拿走的。薛冬说,放屁。这烟嘴你是从不离身的,她还能到你兜里去掏吗?马源说,这我可说不清楚,你只有问秀了。再说,你只凭一个烟嘴并不能说明啥,组织上也不能把我咋样,因为这可以做出多种解释。薛冬听了这话震怒了,他怒吼着扑了过来,马源就在薛冬的身体将要接触到他的瞬间,突然侧身闪开,伸出左腿,朝薛冬悬空的腿轻轻一扫,薛冬扑通一声重重的跌倒在地。薛冬反扑过来,抱住马源,一口咬在他那被狼咬过的伤口上,马源觉得一阵钻心地疼痛,他快速的一手抓住薛冬的头发,一手卡住薛冬的下颚,逼迫薛冬松口。薛冬的嘴里淌着鲜血,他双臂插进马源两手之间,突然向外发力,挣脱马源的手。两人来来往往,用拳头,用脚踹,用牙咬,像狼一样撕咬在一起,打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马源和薛冬四只胳膊绞缠在一起,头顶着头,喘着粗气,如同两头发情的公牛在拼斗。薛冬两眼充血,他猛然伸出一条腿,双臂叫力,想把马源摔倒。马源的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两手一松,身体朝下倒去。薛冬瞧准机会,飞起一脚,踢在马源的裆部,马源大叫一声,跪倒在地,晕了过去。

  马源成了废人。薛冬离开了油田,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庄稼熟透的时候,狼群被迫迁徙到荒原深处。

  作者简介:

  隋荣,男,哈尔滨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大庆油田作家协会小说专业委员会主任。上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着有长篇小说《牵着太阳的手》、《极度深寒》(合着)、中篇小说集《我把生命献给你》,在《天津文学》、《北方文学》、《奔流》、《地火》、《岁月》等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范厨师的烦恼》、《大舅一家》、《多雨的季节》、《沙尘暴》、《野狼》等余万字。多次获省部级文学赛事奖。

隋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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