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河里传出一阵阵的咚咚咚龙舟鼓声,宣告

岁月深处棕子香

作者:唐学连

北江河里传出一阵阵的咚咚咚龙舟鼓声,宣告端午节的到来。街市边摆着卖的粽子飘香,馋得人直吞口水。味蕾跟着涌上一阵妈妈包的粽子味,香甜又苦涩。拿起青青的三角粽子,看着儿子对粽子的不以为然,感慨万千。回想到自己小时候的端午节,想要吃到粽子的多么难啊。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偏远的农村经常少衣缺食。队里分得的三几亩薄田地,要靠天年好收成。到了秋天收稻谷时,金灿灿的稻谷映着丰收的喜悦。可是等交完公粮之后,是够不上一家五口人的全年口粮的。经常要吃差不多半年的红薯,才勉强半饱。

农村除了种地,没有其他收入,因此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好在父亲虽然是个文盲,但有的是力气,而且头脑灵活。总能从很多地方寻得商机,并想方设法的偷偷去搞点副业。(那时候搞副业是“投机倒把”,抓到要挨批斗的。)

农村对于传统的节日是比较注重的。“端午粽子中秋饼”,农村人家不敢奢侈,包不起粽子,可是城里人有这个习惯。父亲想到了包粽子就需要粽叶,而粽叶只有百几十里外的大山里才有。这是应节商品,必须要赶着在端午节前一天回来,要不就过时了,卖不出。父亲早早就算计好时间,走路来回要三、四天,如果自己去摘还得预多一天。于是父亲在端午节前几天就走,带着妈妈给他做的烙饼当干粮,一根扁担,两跟粗麻绳,一双草鞋,一盏马灯,一个装满了烤烟的旱烟袋,还有借来的几块钱住宿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出发。(因为怕被人看见举报)妈妈跟着父亲身后,不断的叮咛,并约好了去接应的日子。

从父亲走后,妈妈掐着指头算时间,一天,两天......夜晚的油灯下,妈妈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回答我的问题:“妈妈,爸爸哪去了?为什么几天不回来?”

“你爸爸去给你买糖糖去了,你别告诉人家听哦,要不人家会来分你的糖吃,人家问起就说爸爸去走亲戚了哈!”

“嗯,我知道了。妈妈,等爸爸回来,你别给哥哥姐姐分太多糖哈。”

围着妈妈身边转的小姑娘,时不时从妈妈臂弯钻进怀里,又被妈妈推开。撅着嘴看妈妈穿针走线的手来来回回,额前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半边脸,小巧玲珑的身姿,从侧面看,感觉妈妈好美。五天过去了,妈妈也是在大清早天没亮,就带上干粮出发去接应父亲。我就一直坐在村口望呀望,红薯饭也不想吃。等到天快黑了,还不见父亲和妈妈回来。哥哥姐姐叫我回家,我嘴巴一扁,哇哇大哭:“哥哥,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你去接接他们呀!”哥哥对我这个难缠的妹妹,除了给个“爆栗”就是吓唬:“你不回家,天黑了有鬼,吃人的哦,你不怕吗?”

哥哥这一吓,我哭得更厉害了,突然远远的听见妈妈的喊声:“满伢子,你哭什么?怎么了?快叫哥哥拿灯来接我们。”一听到妈妈的声音,我立马欢呼:“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哥哥,快去接啊!”

父亲一担巨大的粽叶挑回来了,起码两百多斤,扁担颤颤悠悠的被压得成了弯月。分了三分一给妈妈,还是很沉,丢在地上一般男人都挪不动。父亲擦擦被晒成黑紫色的脸庞上的大汗,疲乏之极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声音里满是疲倦地指示我:“满伢子,快给爸爸装瓢最新鲜冰凉的井水来,我渴死了。”“哦,就来!”我撒着欢儿跑来跑去,一会儿给父亲端水抹汗;一会儿给父亲捶背;父亲光溜溜的上半身也被晒成了酱色,肩胛上被扁担摩擦得脱了几层皮,新起的伤口还有水泡。颈椎骨尾部被长期的重压已经变形,隆起高高的一块,父亲笑说这是“驼峰”。父亲很享受我幼嫩的手捶打的力度,微眯着眼指挥我要按摩的部位。我最喜欢帮父亲的“驼峰”按摩,那时心里有个小小的心愿:”如果我能帮父亲消除这个丑陋的驼峰就好了。

“偶尔我会故意使坏,调皮地故意在父亲的伤口上用力按压,痛得父亲猛吸一口凉气,然后骂道:“鬼丫头,又淘气了,累了就算了吧。”一会儿坐在父亲腿上,帮他撕手臂上被晒得起泡的死皮。大面积的死皮已经浮起,轻轻一撕就撕出小巴掌那么大一块块,死皮下的新皮肤还是酱色。有时还爱鹦鹉学舌的跟着父亲说话......妈妈将我扯开说:“别闹了,让你爸休息一会儿。”我才乖乖的走开,坐在那一堆小山样的粽叶旁,数来数去,小九九在盘算到底能换多少颗糖果……

父亲的辛苦总会换来比较理想的收益,等父亲从城里回来时,笑呵呵的从袋子里掏出一些糖果,分给我们三兄妹,唯独不见最想吃的粽子。但我从不问,妈妈能在我失望的脸上看出我的心事,安慰我:“满伢子,别难过,等明年咱们自己种了糯米,我们自己包粽子吃,让你吃个够哈!”可是年年复年年,妈妈的诺言一直没有兑现。我就在期盼里长大,始终没有吃到妈妈亲手包的粽子。好在再紧凑的日子,中秋节那块月饼,妈妈是无论如何会给我们准备的(因为月饼代表团圆)。当然也是父亲贩卖月饼后的收益所获。

一直到我结婚后来韶关,将妈妈也接来韶关住,她才亲手给我包粽子。虽然妈妈包粽子的技术不怎么,一个个不成形的粽子端出来,老实说引不起食欲,但馅儿特足,只要咬一口,满嘴留香,就连儿子们都爱吃。

可惜现在再也吃不到妈妈的粽子了。嗅到外面售卖的粽子香,心里想着怎么也比不上妈妈的粽子好味,不由得心酸,一股苦涩充溢嘴腔,禁不住眼眶湿润。

(年6月9日)

童年的龙船赛

作者:成月秀

童年,是一条五彩的路。而“看龙船”,正是我这段路上一份闪亮的记忆……

随着一阵“咣咚咚,咣咚咚”的锣鼓声,村里光着脚丫子的孩子们便大街小巷地跑着呼喊“扒龙船了,扒龙船了,去看龙船啰”。于是,村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不约而同地向河边跑去。我一把推开平日里被我当成宝贝的小花狗,趿起鞋子也跟着跑了。阿妈在身后扯着嗓子大喊“鞋子呀”,而我却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因为我知道,这样的“节日”里不听妈妈的话也不会被揪耳朵的。“看龙船”似乎成了孩子们最天经地义的寻找自由的借口。这样的时候,阿爸阿妈、阿公阿婆们的权威暂时失效。现在想来,其实大人们也是乐得清闲吧。

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河边的一棵特大的老榕树下。哇,如果那时我学了“人山人海”这个词,我一定可以用它来形容了。不过我还没上学,所以只想起了从树上掉下来的蚂蚁包,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蚂蚁一样的人。有从田里收工回来的扛着锄头戴着笠帽的大人、有肩上斜挂着书包的大哥哥大姐姐、有我们这群光脚丫或光屁股的娃娃们、甚至还有伸长舌头呼哧呼哧滴着口水趴在地上的大小狗们。这棵大榕树很老很老了,可有多老呢?村里胡子最长的阿才公也说不知道。大榕树的枝叶像巨伞向四周伸长着,所以不管太阳有多猛,榕树底下都是清凉的。而它又粗又大的根,牢牢抓在一堵同样古老的石墙上,嶙峋突兀。那沿着石墙向下交错蜿蜒着的部分却被孩子们爬得光溜溜的。在那个玩具贫乏的年代,它成了孩子们天然的滑梯。

“咣咚咚、咣咚咚”、“哟----嘿”,这很有节奏的锣鼓声和划龙舟人的强有力的呼吼声震得大家的耳膜和心脏也咚咚地跳个不停。孩子们都因了这种强有力的鼓动而莫名地兴奋和躁动起来。刚下过一场大雨,天还是阴阴的。但在宽阔的河面上,村里的两条龙船却异常的光彩夺目。昂首挺立的龙头,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情凝视远方挺进着。五彩缤纷的长长的龙肚子上,坐满了健壮的大小伙子。他们的身体随着鼓点声而整齐划一地前俯、后仰,而手上的红艳艳的桨则上下齐翻动着,有力地搅起了白白的浪花也搅动着我们的视线。当然,龙船上很引人注目的是那三个站着的人:龙头打鼓的、龙肚子中间敲锣的、还有龙尾上掌舵的。而我最喜欢看那个打鼓的人,他似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微屈着身子面向着划桨的人挥动着两根木棰,敲打着咚咚的大鼓,身体也在龙船的前进和摆动中上下前后地晃着。不过小小的我又有可笑的担心了,我怕他没站稳一不小心掉河里去了。只是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这之前和之后的看龙船里,我都没看过打鼓的人会从龙船上掉下来。当两条龙船激烈地你追我赶时,船上的人总会发出同心协力的充满蛮劲的“哟----嘿”声。谁胜谁负,似乎也在这些呐喊声中了。

当我们也正在为两龙船挥舞着胳膊腿儿呐喊助威时,忽看到身旁的小伙伴英子指着我的脚哈哈大笑起来。我低头一看,哈,我两只脚上的鞋子一大一小,一红一绿,那又大又绿的是我阿妈的拖鞋呀!呵呵,我那瘦小的脚丫子倒也挺像在扒条绿龙船呢。我也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发现英子的两根鼻涕一长一短地在鼻子底下虫子似的晃着,陡然间还因她的大笑而鼓起个大大的鼻涕泡泡,像家里的电灯泡儿,忽“叭”地一声又破了。我的笑这时可是剧烈地升级了。周围的小伙伴也跟着我们地大笑起来,笑得呛出了眼泪,笑得捂住了小肚子,笑得在地上直打滚。旁边的几个大人见我们不知为何笑得如此的不可收拾,便吼了一句“这些猴子”,但也似乎被传染了一样,跟着大笑起来。就这样,一大群人都很快被点了笑穴似的集体大笑着,笑得莫名其妙,笑得空前绝后,笑得忘了河上的龙船正发狂地往前蹿着。只因为一只鞋子、还是为了一个鼻涕泡泡?我想很多人都不知道原由。

“卖东西啰”。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在我们暂停的笑声中穿过。许是笑累了,笑饿了,小伙伴们便开始往叫卖声中挤去。是白了胡子的被村里人称作“白苍公”的老阿公。他的面前放着的那两只有了年月、但长年吸引着小孩们的箩筐里装满了花花绿绿的糖果。他那两只也像他的箩筐一样粗糙而干枯的手在颤抖着摸娑着那些糖果,还有他的指甲很厚很长,灰灰的,有点像我们屋门前的石灰头,还有点像大哥画出的带着弯钩的鹰爪子。但这些都不足以破坏孩子们的谗劲。身上有几分几毛钱的便纷纷买了糖呀饼呀的往嘴里塞。没钱的便挤出人群了。干嘛去呢?回家要钱了。我也不例外。

回到家里,我向阿妈小手一摊:“妈,给我两毛钱。”“讨债鬼”阿妈点一下我的满是汗珠的额头,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一分、两分、五分的皱巴巴的纸币塞到我手里。我乐呵呵地转身又向河边跑去。别以为大人们总是这么大方呀,平时我们是不敢如此大胆地问大人们要钱的。只是要看龙船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在我上学前的八十年代,一毛钱可以买十粒糖呢。

抓着那把属于我的“巨额财产”,我拼命挤到了白苍公的箩筐前。“我要……我要一包……一包鸡眼子”(我们所说的鸡眼子是一种像鸡眼珠大小的糖果,有花花绿绿的颜色,很好看),我喘着大气递给白苍公五分钱,便欢欢喜喜地拿到了一包五彩缤纷的“鸡眼子”。倒出几粒来放在手心,轻轻地宝贝似的用舌尖舔着,甜丝丝的。我想那应该是我们童年里最好的滋味吧!抬起头来,发现英子眼巴巴地望着我手中的“鸡眼子”使劲吞着口水。我想起她前几天吃炒黄豆时也给了我两颗,于是我也非常大方地挑了两粒褐色的“鸡眼子”递给她(因为那时的我比较不喜欢褐色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两粒“宝贝”讨好地说:“明天我也叫我妈给钱,我买雪条,我给你咬一口。”然后,我们又一起挤到前头去看龙船了。

“咣咚咚,咣咚咚”河的上游隐隐约约又传来了锣鼓声,并且声音由远而近。“啊,邻村的黑龙来了!黑龙来了!”大人小孩都大叫起来,并不由自主地涌向河边。真的,邻村的黑龙船雄赳赳气昂昂地向我村色彩斑斓的两条龙船示威似的挺进了。哦,就要上演一场争霸赛了!我们因这新增的喜悦而拍手欢呼,然后是我在大哭:“我的鸡眼子全部掉了”。小伙伴们在地上也开始了“鸡眼子”争夺战……

在那个物质和精神娱乐都贫乏的年代呀,看龙船是件多么让人开心的事!而今,每年的端午前,我们也会带着我们小小的孩子在市区看龙舟赛、去凑热闹。对于我,今天的龙舟已不再是童年时的龙船。但是对于孩子,她也一定很兴奋很开心。从她好奇的双眼和兴奋得红扑扑的小脸就知道……

(年5月18日)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http://www.shiqul.com/yfjy/8634.html

  • 上一篇文章:
  •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