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鞋的阿娇
来先生,这边坐!是擦鞋还是修鞋?阿娇热情地招呼一位顾客,哦,你的鞋后掌磨得厉害了,走路不舒服吧?该补后掌了,您说呢?
好吧,就依你说的办。
阿娇熟练的脱下客人的鞋,先清理了鞋底的污物,又看了看后掌的磨损程度,决定选用几号的后掌……一切有条不紊。
对擦鞋修鞋驾轻就熟的阿娇原来是有工作的,可是那家单位与它开业时一样,风风火火运营,也风风火火解体,为此阿娇失业了。失业的阿娇无所事事,就琢磨着干些什么以补贴家用。丈夫在一家装潢公司搞平面设计,收入也就在元左右,儿子正上高中,处在花钱和精力投入的高峰期,因此家庭的收入多少,直接影响着生活的质量和孩子的成长。因此,赋闲在家的阿娇决定改善目前的经济窘迫现状,不再依赖丈夫那千把块钱。早已被收入所累的丈夫说,你想干点什么就干吧!反正能赚多点是多点,只要别受人家欺负,别受气就行。于是,阿娇满街的逛,最后看好了那家擦鞋店的招工启示,女,40岁以下,不受文化限制。这样,39岁的阿娇被聘用了,老板聘用的理由很简单,说阿娇长得干干净净,并且表示愿意吃苦耐劳,口齿也利落,干服务这行,就要手勤嘴勤。
请问是擦鞋还是修鞋?这天,阿娇向往常一样迎接了一位年轻的客人。
看不见我的鞋这么脏吗?当然是擦鞋了。
哦,对不起,我这就为你擦。
什么,你给我擦,你给我擦我还不愿意呢?
请放心先生,我会擦干净的?
我没说你擦不干净,我说你擦不干净了吗?真是的,我要那位小姐擦。
先生,她正忙着呢,还要等一会的。请把脚放在架子上,我给你擦吧!
你这人怎么啦,说不让你擦你还要给我擦。
不是一样吗?谁擦都能保证质量的,请你放心。
喂喂,你这娘们有病咋的?你还觉得你怪好看是不是?我让那个小姐擦图个心情好。怎么啦,不行吗?
先生你……擦鞋又不是陪酒……阿娇的脸陡然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侮辱我是不是?
先生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
你有那个意思我还不愿意呢!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还跟十八岁的呢!
先生你,你……
我怎么啦,我就是不让你擦,一边玩去!
阿娇的嘴张了张没有说出话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退到了一边。
年轻人擦好鞋走了,走时又回头瞪了阿娇一眼。刚走出门他遇到了买烟归来的老板,就叫住了老板说,你店里的那个熊娘们这么差劲,我下次来再遇到她我扭头就走!
先生别生气,我批评教育她,您走好!老板进了店对阿娇说,你呀你,我的客户都让你得罪完了。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就走人!
阿娇想解释,但是她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下午又来了一位客人,阿娇迎了上去,先生请这边坐。请问是擦鞋还是修鞋?
修鞋,鞋帮开线了。
客人把脚放到鞋架上,阿娇解开鞋带将鞋退了出来。霎那时一股恶臭冲了出来,呛得阿娇几乎闭过了气。阿娇不敢声张,仅皱了皱眉头,强忍着将鞋拿在手里。认真看了看那鞋,鞋帮的确裂开了。裂开处必须清理干净,阿娇看到鞋里放了鞋垫,就伸手往鞋里掏,掏出了一只黏糊糊、湿漉漉的鞋垫,此时那更浓烈的恶臭再次冲了出来。阿娇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随后将鞋垫放到一边,嘴里强作微笑地说,先生你应该常洗洗脚,常换换鞋垫,你看这鞋,都是脚汗将缝线沤烂的。
你看看你,那来这么多废话,我是来修鞋的,不是来听你教训我的。客人不高兴起来。
哦,对不起先生,我没有那个意思,是看到鞋沤了怪可惜的。阿娇赶忙陪出一个笑。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习惯,我洗不洗脚是我的事情,鞋沤烂了也不要你买,你又不是我老婆,你没有权利干涉我吧!
对不起先生,我当然不……
那就好,快给我修鞋吧!说这么多废话干吗!
阿娇只好闭嘴。
这一天终于过去了,阿娇回到了家。她一头扎到床上。丈夫回家了,没像往日那样及时吃到饭,问阿娇,你怎么啦?
阿娇在床上翻了个身,说了一句,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怎么到家就睡觉?我以为来到家就能吃上饭呢?
我这就做好了,你能别嘟囔不?阿娇揉着眼强打精神地从床上起来去了厨房。
我没嘟囔,就是问了一声。丈夫颇感意外,一贯温顺的阿娇怎么啦。
没嘟囔吗,没嘟囔吗,你没嘟囔吗!?阿娇转 过脸怒不可遏盯着丈夫,脸色陡然变了。
你怎么啦今天,怎么像吃了枪药似的?
我就吃了枪药,就吃了枪药,你受不了就走!阿娇把菜刀拍得啪啪响。
你,你……丈夫目瞪口呆。
我,我怎么啦,我该给你做饭的!老娘今天就不给你做饭!你滚,滚出去!阿娇把菜刀啪一声扔到地上,跑到屋里放声大哭……
丈夫吓得半天没回过神来,一声不吭的捡起菜刀,自己走进了厨房。
阿娇跟进去,再次夺过菜刀扔到地上,歇斯底里吼叫起来,滚,你给我滚出去!
丈夫失色地望着怒不可遏的阿娇,胆战心惊地说,你……你怎么回事呀你?
阿娇一头扑到丈夫身上,哭诉道,你就让我出出气吧,我今天憋死了,我不对你出气对谁出气呀?说着,委屈的放声大哭……
修脚的阿呆
西阁街头有家修脚店,阿呆独立支撑门面已经三年了。阿呆修脚实诚,处事厚道,因此生意好,收入也不少。阿呆过得很滋润。
阿呆很感谢他的师傅,不仅常常去看望师傅,更是按照师傅教导的那样守住手艺人的生意之道。六年前,阿呆从农村来到这里,溜达到西阁街,就呆呆的站在店门口观看师傅修脚。师傅抬头往上推了推眼镜说,这孩子,你不能站在门口挡我的光呀,我眼神本来就不好,你想看就进来吧。
阿呆就进了店,直到晚上打烊了也不说走。师傅问,你呆头呆脑地坐那干啥,咋不回家?阿呆将他的身世告诉了师傅。那时阿呆还小,父母开着农用三轮车去县城卖西瓜,路上不慎出了事故,车毁人亡。6岁的阿呆跟着奶奶过,12岁那年奶奶也去世了,阿呆成了孤儿,只好流落到城里来。阿呆曾经给街头的小饭店里帮忙,端盘子洗碗混口饭,后来老板说丢了钱,怀疑阿呆,就把他赶了出来。师傅看到阿呆可怜,就收留了他,让他当个下手。师傅说,修脚这行当没有人愿意学,我自己的儿子、孙子都不愿意学,可是不少人还需要这行,好歹也能养家糊口。阿呆没说话,只点头,很认真和感激的样子。阿呆跟师傅学了三年修脚的手艺。再后来,72岁的师傅把店面交给了阿呆,师傅的眼睛实在看不清了。
店面不大,八九平方米,也不是正经的房子,不远处正在建楼,一栋栋的高楼正在拔地而起,估计将来紧靠围墙外的店面会因影响环境而拆除,不过现在但阿呆的生意依旧很好。
大叔,你是第一次吧?常来的人都知道,我不还价的,价格墙上也写着呢。阿呆告诉来人。来人的确看到墙上写着:修脚5元,包括洗脚、割茧子、剪指甲;修甲沟炎10元;挖鸡眼20元一个,不根治不收钱……
大姨,没有钱也没什么的,有钱的时候再给我。看你这甲沟炎早该治了,指甲都长到肉里多深了,能不疼吗?看大脚趾都肿了,继续下去更麻烦了……阿呆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的经营着他的修脚店。尽管阿呆不让钱不还价,但他的实在、诚信依旧赢得了口碑,人们亲切的喊他阿呆。
这天,阿呆又迎来了一个老人,老人长了2个鸡眼。
老人坐下来后就痛不欲生地说,阿呆,我可受够了,到你这里也不过米的路,可是我走了一个小时呀!我说早该来治治的,可是我那畜生就是不给我零钱。现在我受不了了,一步都不想走,就借你的手给我根除吧。
阿呆说,你老放心吧。
老人说,放心,忒放心了。都说你这孩子讲究信誉,这不我就过来了。多少钱挖2个鸡眼?
阿呆说,明码标价,20块钱一个。
老人问,能不能少点?
阿呆说,老人家,俺不还价。2个鸡眼要弄半天时间呢。这样吧,你要是手头紧,以后给也行。
以后给,你信得过我?老人又问。
阿呆一笑说,看大爷你说的,既然来找我阿呆,就没有多远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爷你老不会为这两个小钱避开这条路绕别处走吧?
那好,实话给你说阿呆,我手里只有18块钱,还不够一个的钱呢,你2个鸡眼都给我挖下来吧,剩下的以后给,行不?
行,我反正不能给你挖一个留一个呀。大爷你把脚伸进来,先泡透了才好挖。
阿呆端来热水,将老人的脚泡进去。老人双脚泡得柔软了,阿呆抱在胸前,取出刀具,开始挖除。那鸡眼的根系长得深了,下刀自然疼痛。阿呆点了止痛液,让老人忍着点,然后将根系一根根拔出来,随后又敷了“生肌散”,最后将老人的脚包好。一个小时后,老人的一个鸡眼挖好了。
阿呆又开始继续挖第二个,然而,就在这时,一场大祸从天而降,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建筑工地那座几十米高的吊塔轰然倒地,正砸在阿呆的修脚房上,老人和阿呆瞬间倒在血泊中……
医院里,阿呆醒来时发现一条腿断了,已经打上了石膏。而老人再没有醒来。
阿呆哭着说,老人的鸡眼还剩下一个没挖呢?2个都要挖出来的,我答应过他!
阿呆叫人拿来他的刀具,在停尸房将老人的另一只脚抱在胸前,认真地将鸡眼的根系一根根的拔出来,然后敷上“生肌散”,再包扎好。一切完成之后,阿呆哽咽着说,老人家,你上路吧,不会再痛了……
一身皮
透过那弥漫于空间又温暖了空间的热腾腾的气雾,我看到了一个黝黑的人形。
这种恍恍惚惚、朦朦胧胧的视觉和感觉多少让我有一点儿吃惊和恐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形呢?其他的不都是赤条条白花花的吗?但是,即使这样,我也没有忘记我到这里来的初衷,我开始义无反顾地走进那个人形,并且将原来冰冷的身体浸泡于池子里的热水中。如此,蒸汽好像稀薄了,那个黑黝黝的人形也变得清晰了些。
纹身。那是一个上身被纹遍了图案的人。
对于纹身,本来是司空见惯,无须大惊小怪的。我喜欢看体育节目,拳王泰森不是在胳膊上纹了毛泽东的图案吗?篮球名将麦迪不是将自己的爱女的形象纹在前胸的吗?我国著名网球选手李娜不是在左前胸纹了一朵小小的玫瑰吗?作为一种艺术形式,这样或那样的纹身,向人们表达着某种信仰,或是为了纪念一些难以忘怀的事情,或是直接的为了表现与众不同的个性。可以这样说,不管什么目的,纹身的艺术已经逐渐融入我们的生活之中了。可是,像“纹身”这样的纹身,就显得横行一方,不可一世,痞气十足,甚至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流氓混混了。
果然如此。“纹身”一出池子,立即就凑近 一个搓背的。搓背的无视我和别人的存在,讨好地迎着“纹身”笑笑说,好几天没见到大哥你了,忙吗?“纹身”鼻孔里哼哼两声,就算回答了。
“纹身”洗好搓好,回到休息座位上。这时我更加清楚的看到了“纹身”身上的图案了。那是深蓝色的九条龙,闪烁着红色的眼睛,腾云驾雾的盘旋在“纹身”的整个上身以及两条胳膊。如此的图案加之他厚实的身材,不可一世的神态,真让人望而生畏。
捶背!纹身又从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立马大堂里就过来一个捶背的。
捏脚不大哥?捶完背那人又讨好的问。
你他妈的这事还要问吗,捏!“纹身”显得不高兴。
是是……
这一套活做完了,“纹身”起身走了。我奇怪他怎么没付钱呢?那包堂子的老板还讨好的送一句,大哥没事常来,您走好!
是朋友?是邻居?我好奇地问老板。
哎,都不是,是咱惹不起的。包堂子的老板无可奈何地做了个手势。
我确认“纹身”是个地痞了。我对老板说,你该找个人修理他,不能为虎作伥,纵容他。
这之后我又遇见了“纹身”几次,其中一次竟然在我们的小区里遇到了他。他正从楼上下来,身边还有两位同样虎背熊腰的人,都穿着油褐色的短衫,敞着怀,露着胳膊,也同样刺龙画虎。原来“纹身”就住在我们这个小区?否则他到这里来干什么?也许是上次我特别留心的观察过他,他竟然认出了我并主动地和我打招呼:没去洗澡?
没,没……最近……我语无伦次地回答。
你,你也住这里?
不,我来这里有事。
到这里会朋友?
不,要账。他妈的姓张的那狗日的欠账不还,下次再不还,操他娘的看我能揍他个屎淌。
我明白了,“纹身”凭着那身厚肉和刺青,专做威吓对方的讨债生意。
这之后我依旧会在澡堂里见到“纹身”,依旧会见到他不花钱享受着洗澡、搓背、捶背、捏脚的快乐。我感慨万千,唏嘘千万。但这种事情终于有了一天了结了。
那天“纹身”刚走出澡堂,过来一个长相清瘦,不显山不露水的青年,没待我看清怎么回事儿,那“纹身”啪一声已经摔倒在地;恼羞成怒的他刚踉跄着爬起来,还没站稳脚下,啪一声又狗啃屎地倒在了地上。“纹身”孬了,连声喊,大哥大哥,请您手下留情。青年问,服不服?“纹身”心惊肉战地答,服服服,小弟下次再不敢蹭澡洗了。
这时,我分明看到门里的老板在窃笑。后来我问老板那天你笑啥,老板说,看那一身纹身,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熊包,借那一身皮唬人的。我说老板,别瞒我,这是你一手策划的吧,这几人哪里的,好拳脚呀,像训练有素经常跟人交手的。老板笑而不答,只扬起手掌在头皮上做个奇诡的动作。
这事真灵验,果真以后的日子,我洗澡再没见到“纹身”。
但是,我却经常见到了那个修理“纹身”的青年,而且不止他一个,还有两个总是和他同来,也同样洗澡、搓背、捶背、捏脚,也同样不付钱。
老板呢,还像以前客气的对待“纹身”一样,来一句:走好,有时间就来,别客气呀。待三人走远了,才低声地骂一声,妈的,比那个孬种还孬!不就是仰仗那一身皮吗!
我始终不明白老板的那个将手掌放在头上方的动作是什么意思。问了别人,人家告诉我,大沿帽!
郑洪杰徐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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