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迪,原名李冰,生于北京。出版诗集,著有诗歌评论集。年应美国布朗大学邀请任驻校作家、访问学者,现在布朗大学工作。出版英文和中英文双语诗集9本。作品被译成英、德、法、日本、荷兰、西班牙、意大利文等。英文诗集荣获JaneKenyon诗歌奖。作品荣获布朗大学ArtemisJoukowsky文学创作奖,纽约巴德学院的国际学者和艺术学院奖,兰南基金会的文学创作奖,美国十多个创作基地的写作艺术奖,二度获得赫尔曼-哈米特奖。布朗大学驻校作家和访问学者,布朗大学东亚研究和比较文学研究员,罗德岛大学驻校作家,纽约巴德学院的国际学者和艺术学院院士。
碎镜里的猫眼:献给玛薷
?1?沿着这条河,请求的姿式使秋天的水精确地反映树林的金黄。三个白天的处子,在被说出的光芒中,环绕第十月托起那片带骨头的红色——燕子向左飞翔。牛腿在变窄的水里下沉。城市在此时透着人情味。湿淋淋的划船人的身体,他们向前的速度使夜提前来临。河是两个人的开始。向回走的人使地平线模糊。夜鸟在断木头的反光中叫着。长着孤独的脸的狗正在努力穿过小树林旁儿童游艺场那座铁门。我的身体在激烈的紧张中靠近你。那个夜晚我感到你的另一种样子,我在睡梦里向亮处走。你头顶水罐,在红色栅栏边;乡村少女,身后是黄土路,土路后是闪亮的暖和的海。当唇在加厚的时间里感觉唇,獾结成伙,祝贺我们的爱;马群在远处的马厩里嘶叫;独身的航海人,黑夜里正把细长的船驶出静静环抱着的海湾。?2?这些我喜爱的字从红树的油里出来,带着独身人的叹息,朝向你。在正午兰翅鸟的瞌睡中,一部分快乐的词紧挨着,短小的手臂在向西的风中优美地举着。古典的香味隔街的马驹喷着响鼻。孩子在抒情的单行道上奔跑。松果在午后的光线中向下掉着。另一些词在硬土上跳动,肃穆地,携带短小的阴影。灰猫在此刻,穿过客厅里那面长镜。准确的词寻找清静和结实的屋子。给草坪上肥的男人离开了。两只带黄斑点的鸟,六月在炎热的大雨里,在这个安宁、雅致的长廊里造巢。圆型流动的水是你深深爱着的样子。长而亮的汽笛在大雾中为返回的鱼群彻夜啸叫。天鹅领着鸭群在你的短睡里游动。傍晚的鸟使暗下去的天空怀着柔情。?3?当你爱着,转身,雨水里的鹿向亮处跑。山猫使阴影中的山坡倾斜。马群背后的海在向高处走的人的额里闪耀。当你爱着,临海一带的四月天天下雨。最小的蜥蜴爬出一片泥时,削瘦的远行人在片刻的阳光里赶路。狐狸在移向低处的云中尖叫。山鸡在大雾里飞的更远。猫头鹰在来访者的背后叫着,远处的白房子变暗。当你爱着,我坐在朝西的倾斜的长椅上:前面的山峰结成群在落日的光辉中伸延,抵抗远方那闪耀金光的海—海水后面,是你在亲人的围绕中大笑;是一个逐渐幸福的善良女人诚恳的爱。?4?穿过空墙,石头在空荡的高地上汇集。中午的风,使本地的鸟群眩晕地歌唱。变甜的麦地在面孔模糊的庄稼人身后;水顺着根向上流,分散的根的努力,使干力气活的人看见最纯的泥土。长途旅行的人意外地从这个角度返回,探望早期灵魂的朋友;在短的光中用被给予的肉体相爱。看见灵魂在低处,爱护这具肉体,使我们的大半生困惑。蝙蝠在浓厚的黑暗里,成群向下飞。黄鼬在普通人的睡梦里寻找垃圾。那座闪亮的钢塔在肺结核患者的记忆里消逝。在持久、抽象的旅行中领悟。找到一个角度,向上走。此刻起:在认识的纯粹中。?5?想你在风景展现的层次里:远方明亮,近景在被强调的暗影中。冷色的花在亮光里模糊。靠水的人爱低处的城市,长途旅行者,在经验中向高处走。事物:以最现成的姿态出现。红颈的黑色山鸟,当我想起你就飞向更远的一棵树。更远的树更孤独。在落日中最先暗下去。飞起的群鸟使阴影快速向下覆盖。观景者令远处暗下来,然后是低处。鹿的呜叫从消失的风景里传来。我想着你。返回的路在深夜里出现更多的转弯。遮洼西艺术中心山顶的长椅,雪迪坐在这里读书?6?象征地进入人群。鸿雁把高处的钟楼带走。徒步的人让一座城市,向四个方向打开。旅游者,熟知位于好地区的街道,那儿更少垃圾,更多狗的排泄物。园工细腻地修理花圃,取悦独身女人,也把时间拉长。乌鸦在集体的孤独中瞌睡。萨克斯风曲子在纵酒者的记忆里尖锐地、时断时续地演奏。你在挤得结实的人群里坚持。向不幸福的大家族微笑。四月的某一天雨季突然中止。傍晚的燕子向下飞;晚安的钟声,从河岸那边传来。码头里铁锚成群向上升,栈桥纷纷沉入冰凉的水里。海湾出口处的灯塔在落日里等待。你恰如其分地转身,向海边那栋白色温馨的小房子走去;几棵在侧面的花园的树开着花;猫在你偏爱的灌木下面躺着。远处的落日在从发黑的海平线上一点一点消失。?7?特别的字在坏天气里让我感动,认识在远方的那些人。壁炉里比熟铁更有献身性的木头燃烧,更急的一场雨来临。飞得很慢的孤鸟使天空越来越低。那封信仍在我的手上。雾正在最窄的峡谷里升起。在越走越低的景色里,相信另一个方向中途的那道门仍旧打开着。那里的鸟儿扎群,订婚的鹿跟随返回的独身人。落日里,急转弯处的树林雄浑地屹立,背后是闪亮的山峰。向上桑塔?克鲁斯山里的一棵红松顶部闪耀着光,整个躯干都在高处的深刻、辽阔的黑暗里。?8?在丁字路囗,下午的阳光使正面的墙变旧。牵牛花的边缘再一次卷曲,黑狗朝着一栋红色的房子吠叫。我向左转,是你迎面跑来。女人的脸红红的,两眼盈满无比透彻的湖水——雪白和青色的水鸭,在你柔情的凝视中成群地向上飞。20年前京都的一个少女,当我略感困倦时就在一条安静的街上跑着……深处的海水是蓝色的。被深深爱着的,对细节更敏感。那些小小的金色的蟹,从落潮的海浪里亮晶晶地爬出来。出海的船在傍晚先后返回;向低处去的石堤变暗。但是前方船只入口处那座孤塔里的汽笛,朝着深海,仍旧短促地,不停止地呜叫。?9?你半跪着,一头羚羊走进低谷;晚祷的钟声从金色麦田深处传来。熟透的是那对下坠的果核突出的果子,水鸟细小的脖颈湿漉漉的,在暗处,城市的边缘正被灯火照亮。白塔在你急促站起时更倾斜;灰獾尖叫,夜空显得更亮,睡得最晚的人更幸福。告别的夜晚,使我在将来的日子里无所事事,注意细节。海在最近的深色沙丘上,雪白地震荡;热带的密集的草从那儿消失。观景人在雾中站立,三个男人,吆喝号子,沿着黑色的礁石丛向下拖拽一条黄色木船,另一阵更高、雪白的浪头正在夜色中飞跃他们的头顶。我写爱情的诗,虚度一生。?10?你在记忆的水晶体里一层一层消失。山道在大雾中缩短。松果在旁边的林子里掉着,使向下的峡谷变深。在两个现实里的人交谈;整夜,海浪响亮和繁复地涌动,我们之间的空间更清晰。我们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得更远。无家可归者,正向火里投入最大的木柴。夜鸟在一条笔直的线上飞行。无数黑色的海蟹,当我们缄默吐着白沫,在明亮的沙子上兴奋地爬。夜空响亮离一只独立的手很近。你在更深的雾里变淡,明亮的部分消失。披着蓝布的马,跟随带坡度的光影;短腿的北美狼,在南边那块巨大洼地的尽头整夜嚎叫。?11?为你写的诗,带着一树白花的香气。做客的人在香味最浓时起身,狐狸隐入深谷。荒置的红色马厩在六月弯着脖颈,像你周末在后花园里读书的样子。旅行者在你小睡时抵达一座城市。模糊的瘦鸟飞向钟楼的尖顶。退潮的海把抒情的人带出城市。热带的吸麻者在最亮的落日中,幸福地全身僵硬地凝视大海。当你合上诗集,这些季节性的花,香气正浓。?12?河流的上游在缺雨的季节变窄。独身的雄鹿从一块石头,跳向另一块在对岸的晚霞里消失沿着田野上散乱的干草垛我终于到达河流的上游我们最初相爱的时刻峡谷的走向完全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沿着水道那些食草兽终生相爱并使他们漫步和冥想的地带风景优美。那些我们艰苦地追求的品格,祈祷的含义在一对浸入清水的茸角里在上游处,更完整地看见你的爱是怎样曲折不间断地滋润我的行程使我在诗的引领中,准确地穿过峡路,一段一段向上使我在浅地崇拜植物和那些唯美的动物的尊贵品格来到源头。独身的雄鹿感激和谦逊地站在耀眼的光芒中雪迪和女友Merril
《碎镜里的猫眼》创作谈雪迪多年之前,我获得加州遮洼西艺术中心创作奖,我在桑塔·克鲁斯群山的顶部有了一间创作室,在那里写作3个星期。饭菜由专门的厨师烹饪。我的创作室前面是一片洼地,那儿有一排排低矮的灌木。我到达的第一晚,洼地中心不断传来北美狼的嚎叫。我是在北京出生和长大的,还从来没听到过真正的狼嚎;到了美国后,我所在的罗德岛也是一个濒海的州,我看到无边无际的海和听到涛声,但野狼的嚎叫还真是第一次。那晚,我走到阳台,朝着灌木丛坐下来,手执一瓶bacardi(波多黎各的烈性酒),喝着烈酒朝着狼群的方向嚎叫。狼群瞬间安静下来,星光辉映着起伏的山坡。然后一只狼先叫起来,几只狼跟着呼应,叫声此起彼伏。我和狼群就这样对叫着,直到我喝得晕晕乎乎,叫不动了,于是回到睡房。那晚之后,狼群再没有在下面的洼地里出现过。
“沿着这条河,请求的姿式/使秋天的水精确地反映/树林的金黄。”我是和我的美国女友在这条河的前面会的面,那是秋天,长椅后面树林的叶子都是橘红和金黄色,这是新英格兰最美的时候。布朗大学的划艇俱乐部就在这条河边,时常会看到他们在河中比赛,小船快速移动。“城市在此时/透着人情味。湿淋淋的/划船人的身体,他们向前的速度/使夜提前来临。河是两个人的开始。”是的,这条河是我们两人的开始。
“向回走的人使地平线模糊。”回忆使我们离开现在,使我们沉浸在一些美好的瞬间,忘记此刻的纷扰。“长着孤独的脸的狗/正在努力穿过小树林旁/儿童游艺场那座铁门。”我家前就是一个儿童游乐场,经常看到遛狗的人在那儿转悠,狗会奋力刨着铁丝网下的土。在这组诗中很多现实的场景,插入诗中。现实的描写使缥缈的想象带有细节,想象的流动使现实活跃、充溢美感。“我在睡梦里向亮处走。/你头顶水罐,在红色栅栏边;/乡村少女,身后是黄土路,”这是我的一个梦,我相信这是我和女友前世的一次相聚。我也曾梦见我的数次前生。
我每天会在起床后的头3个小时写作,这时脑子干净,基本是一天写一首。过了3个小时后我会停笔,因为在这之后写的诗都稀释了。在3小时之内我能保持最佳的精神和想象力高度集中和打开的状态。下午将手写的草稿转到计算机里,再修改和看一下诗排列的形状。然后就出去散步。桑塔·克鲁斯群山前面是大海,在山顶有一个长椅,我会坐在长椅上读书。下面的山坡上是吃草的马群和羊群,他们随着太阳的阴影移动。春天的加利福尼亚阳光明媚,落日时山峦一层一层的变暗,海水从深湛的蓝色变成灰蓝,鹿群会在山坳中奔跑。我时常看着这一切,眼中充盈着泪水。在返回艺术中心的途中,总是会遇到我的厨师驾车沿山路而来。她把饭菜做好就在落日中驱车回家。她会摇下车窗玻璃,说“饭菜要凉了”,而我对她说“晚安”,看着她的车子消失在越来越暗和寂静的盘山道上。
“想你在风景展现的层次里:/远方明亮,近景在被强调的/暗影中。冷色的花在亮光里模糊。”这是在山中观察得到的细节。细节在现代诗的写作里无比重要。现代诗的抽象和大幅度的跳跃带来阅读的模糊和迷失,细节是好诗人修葺的落脚地,是诗人的经验和心灵的具体描述,使诗歌在灵性中具有闪耀的光斑。读者可以追踪着这些光斑进入诗中,然后从自己的生命里走出。“长途旅行者,在经验中向高处走。”在高处可以看到远方,这里的高处也有人生境界的含义。“红颈的黑色山鸟,当我想起你/就飞向更远的一棵树。”我努力把爱情诗写得新颖,意象、意境、境界,都要想到。这里的描写是与众不同的。意象是红脖子的山鸟,意境是思念使思念物飘然远去,境界是反差带来诗意的朦胧,模糊形成美。而“更远的树更孤独。在落日中/最先暗下去。”这既是写景,也是表述生存的状态。是的,更远的树更孤独,深入内心的人离群索居。“我想着你。返回的路/在深夜里出现更多的转弯。”和异国的女人相爱是振奋也是挑战。文化的不同带来巨大认知的不同,这里还不谈语言形成的阻碍。如果二心相爱很深,语言不是障碍,心有心的语言,心的语言相通。当出现隔阂时,文化背景就突兀出来,就会给沟通制造障碍。还有个性的不同,会使困境雪上加霜。但是,如果人正直善良,如果真心相爱,会走出困境的,会进入更深的境界。关键的是不放弃,努力沟通。也就是说:谈,不断的交谈,理解。这对于中国文化,是不容易做到的。我们相爱的道路崎岖也美好,相爱的经历曲折也使心灵愈加成熟,我想表达这些但不能这么说出来,因此我写到:我想着你。返回的路/在深夜里出现更多的转弯。
我在山中漫步时会遇到鹿群,他们不跑开,只是在不远的地方站住,看着我。我会绕一下道。有几次一只鹿会跟着我,走得很远。山里有山豹,我没遇到过,只是在雨后的山路上看到豹子的爪印。
“20年前/京都的一个少女,/当我略感困倦时/就在一条安静的街上跑着,/耸立的乳房在夏天/薄薄的抒情的衣裳底下颤动。”我的女友问过我,这写的是谁?是呀,在献给她的这本诗集里,怎么会有这个京都的少女出现?我回答她,是记忆。记忆将我们带到那些美好的地方,和此刻交融,使我们的生命广阔和深邃,使我们听到一些奇妙的声音,使我们睿智、感恩,变得博大,心存善意。在加利福尼亚的桑塔·克鲁斯群山之间,我忆起20年前的一个场景,在我的母国,我的京都,我走过的一条街道上;一个少女迎面向我跑来,那是夏天,阳光和煦,她的乳房在衣裳下面颤动。
《碎镜里的猫眼》要写的是一种境界,一种幻觉和交融,爱情赋予我们的喜悦、幸福、磨折、锻打、对自身的认识,对他人的尊敬和热爱,对生命的感激。这一切犹如镜子破碎后的众多碎片,它们来自一面完整的镜子,但碎裂后每一片都独立,在闪耀。猫眼随不同的光线变换,它的意识在现实和超现实之间游动。我想写一首在现实和超现实之间转换的长诗,爱情是很好的载体,生命是这首诗的本质。桑塔·克鲁斯群山和山里的动物、景致、意象群、宁静的思考和纯净的孤独,使我进入这首长诗的写作,进入我的生命本身,在干净的状态中。我感受到古人,我在山中散步时遇到他们的灵魂,听见空气中杯盏碰撞的声音,在蓝色的大海里看见唐朝。
我爱诚挚和善良的女友玛薷merril,我爱生活。“睡得最晚的人更幸福。/告别的夜晚,使我在/将来的日子里无所事事,/注意细节。”在生活的现实和诗意的陶醉中,“我写爱情的诗,虚度一生。”
《碎镜里的猫眼》评论摘要
最近在明尼阿波利斯的采访中,加里·斯奈德被问到他最近读过的诗人。他说,他没有紧跟当代诗歌,而是继续阅读中国的古典大师,如杜甫和苏东坡…斯奈德应该把雪迪的诗加入他的阅读清单。这位在布朗大学的中国当代诗人,如意地传输着唐代大师极美的忧思。美国图书评论雪迪的诗歌即激烈亦柔情。这本诗集里的诗充满周遭的细节,每首诗都被愿望驱使,在感性世界里,在不可能达到的需求中始终讲述着衷情。译文令人惊叹。这是一本华美的诗集。皮特·吉兹评论雪迪的诗如同雪落在舌尖,带来冷的灼伤,迅速溶解。那些孤寂的诗,异国的诗,渴望的诗,“你听见事物不可逆转地弯曲时/的叫嚷”。施家彰,美国诗歌学会会长是一本纳入伟大的爱情诗的诗集-彼得拉克,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普罗维登斯杂志雪迪的诗如同火焰。它们意象丰富,深蓄情感;充满个人的剧痛,又饱含官能的体验。科斯?沃尔卓伯,年美国国家图书奖获得者这些诗是以双语形式呈现。雪迪的诗歌虽然植根于中国传统诗歌和普希金的诗歌,但也受到波德莱尔的很大影响。他的诗歌极富想象力,他被认为是当今中国的主要诗人之一。西奥多·德普撰写的导言描述了雪迪曲折的成长经历。这些诗在美国应该有很多读者。美国翻译评论充满活力,令人惊讶,而且…精美。不甜腻也不柔弱,景象清晰和硬朗,最终展示出智慧和温情。阅读杂志《碎镜里的猫眼》无疑是现代的,但又植根于李白和杜甫的古诗传统。如唐代的诗歌,诗人是一个流亡者,漂泊的人,穿越“在风景展现的层次里”,回忆他爱着的人:然后是低处。鹿的鸣叫从消失的风景里传来。我想着你。返回的路在深夜里出现更多的转弯。自然的意象如此丰富和充满感召力:当你爱着,临海一带的四月天天下雨。最小的蜥蜴爬出一片泥时,削瘦的远行人在片刻的阳光里赶路。狐狸在移向低处的云中尖叫。雪迪知道如何让抽象和触目的细节融合,如何让他的形象保持新颖、富有现代感:看见灵魂在低处,爱护这具肉体,使我们的大半生困惑。蝙蝠在浓厚的黑暗里,成群向下飞。黄鼬在普通人的睡梦里寻找垃圾。那座闪亮的钢塔在肺结核患者的记忆里消逝。诗人们将会研读这个序列,学习怎样写出清新、永恒的作品。更重要的是,这是情侣们会大声朗读的诗歌:侧面的光照亮这张古典的脸。又小又圆的乳房,在词确定的细节里精致地裸露;水鸟向浅水带飞着,双翅间的阴影使那对精巧的乳头变暗。西奥多·德普,美国诗人学院院士,教授。著有四本诗集,是爱尔兰坚石海岸写作项目的项目主任。作者是一位怀有浪漫色彩的理想主义者,他的这首长诗让人们走进了神秘的桃花源的阡陌,看到了没有污染的精神世界。作者始终都在寻找纯粹,从纯粹的自然到纯粹的情感,再到纯粹的幻觉…并因此形成对现实的抗拒。“对抗”是雪迪一生无法逃避的一个词,是他立身的姿态,也是构建诗歌文本的心理动机。这种对抗是不动声色,是隐形的,是沉默的,也是最为孤独的。
雪迪虽然在美国,浸润在西方的文化中,但他的骨子里依旧是东方的审美。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也无需改变。一个人从小的生存环境和文化环境基本上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底色。无论在雪迪的诗歌中还是在他的散文诗中,都能很容易发现他的古典情结,都洋溢着古典气息,呈现出典雅而空灵的特质。
从内容上来说,雪迪的这首长诗是感性之爱和理性之爱的综合表达,并由此延伸到天地万物的一种开阔的视野;从技巧上而言,这首长诗是写实和写虚结合的典范,很好地处理了实和虚的关系,从而使得这首诗形成有效的层次性和立体架构。
南马这组诗意境高远,深入堂奥,从词语到字符间的运用,均彰显出对中国古典诗趣的高度盖括和理解力,犹其是唐诗宋词那种意象的把握及揉合,融入其诗间的辉映与景衬。况综之而言雪迪的诗,又与众不同,除上述表述之外,更具西方诗学的超现实主义及形而上诗艺的思维辩识与对之东西方文化在诗歌上的调合。草鹤歌德、马拉美、瓦雷里、叶芝、里尔克、荷尔德林等,都具有相当的欧洲古典主义诗学倾向,这些从雪迪诗中均可找到附着点。而雪迪的诗,除此之外,却具有英国湖畔诗人华兹华斯的纯粹和意志、柯勒律治的气质与严谨、骚塞的华贵及优雅。——其诗更像是莎士比亚著名诗剧《仲夏之梦》所描绘的那样,充满了情致浪漫和谐宁谧和温馨,比之充满哲思玄想与隐匿藏身于此及令人向往和灵性之作梭罗的《瓦尔登湖》,则构成了“诗意栖息大地般的慈念与心驰神往”。
雪迪的诗包含与囊括东西文化诸多方面的因素,比如其对中国传统诗学上把握、研究和运用,无论是从诗经、楚辞、汉赋到六朝志怪小说及唐诗、宋词、元曲、明清话本、说库、传奇及扶桑俳句,均能俯拾机变,敏于应达。再譬如,其诗之表里,既有中国诗与画的意境和意象,又有西方超现实主义、意识流、印象派、意象诗与幻象,以及魔幻现实主义、解构现实主义、超写实照相现实主义等诗学诗艺的运用、借鉴和所受的影响与启示。
雪迪的诗确实优异,这不禁使我想起,巴西著名诗人巴勃罗·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雪迪的诗歌在许多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谓得其神而扬之己长。只不过聂鲁达的诗更野性、更坦率、更敢于表达,也更直接与袒露,并带着一种拉美人特有的气质和耿直。雪迪的诗则相对比较含蓄蕴藉,属于隐匿中稍带意象的抒发与表露式的陈述,在潜意识中挥发诗兴,更具有诗味及修辞上的纯美和熟稔。该诗完全可以与之毗美,而不让其项背。
唐明中国人最能懂得“圆满”。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最好的爱是他与她了悟自性本自具足,了解爱不是匮乏后的填充物而是建立在“你我皆圆满”之基础上的分享。对故土故国对东方文化西方女性的爱是诗人雪迪善用其心、心无障碍的明证。祝福他。田字格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